姜若是被師弟們從棺材里硬敲出來的。
“二師兄二師兄!”沈攸一個人頂五百只鴨子,“快出來快出來!”
“出土野人消失了!論壇都炸了!”木軒沒有那么聒噪,但語氣也難掩激動。
大川師兄不多話,只專心敲棺材,敲得姜若感覺自己要腦震蕩了。
倉門剛開,三只手伸進去一齊把姜若揪了出來?!暗鹊?,”姜若勉強在三個方向的拖曳中維持著身體的受力平衡,“我先喝點水?!?p> 跟在游戲里多次餓死結(jié)果吃胖了的兩個師弟一樣,此刻的姜若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心理性而非生理性的干渴。浸泡在休眠液里的身軀并不缺水,但游戲里被烤成人干的畫面在大腦海馬體中留下的印記如此深刻,讓他產(chǎn)生口極度口渴的錯覺。
姜若喝掉一整瓶450ml蘇打水,極力克制著再開一瓶的沖動,擰上了蓋子。
“是你做的嗎?怎么做到的?”小師弟狗腿地拿走瓶子一溜小跑扔進垃圾桶,再蹬蹬跑回來急切追問。
“論壇怎么說?”姜若倒是氣定神閑。
木軒:“從基山出土的野人化石,除了急救中心拿走解剖了一個,其他都插在半山腰的擺攤區(qū)當?shù)裣裼茫渥髀糜尉包c。但就在昨天夜里,近半數(shù)的野人化石都離奇消失了!”
姜若:“確定是消失不是被盜?”
大師兄終于開口:“是憑空莫得了,我看得真真呢。擺攤區(qū)哎,到處都是火把,光線好得很撒,不可能看錯的撒?!?p> 沈攸:“二師兄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朱木林放了一把火?!?p> 三人:“放火?”
“朱木林起火后,松脂被融化了,里面的人偶即使沒有燒焦,也會因為接觸空氣而腐爛,縱然留下骨頭,也已經(jīng)不能形成完整的化石。朱木林蓋山人偶被破壞,千年后的野人化石也不復存在?!?p> “因果成環(huán)。”姜若露出微笑:“我們是對的。”
沈攸和木軒在“山海經(jīng)”醒來的時候,看到一片湛藍的天空。
不太對。
不是,山呢?
一骨碌翻起來,回頭一看,還好,山還在。
山怎么到背后去了?
兩束小白花隨著二人起身的動作滾到了地上。再回想醒來時的姿勢:雙手交握胸前,手里一束小百花。
多么地安詳。
昨天掛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這神經(jīng)病姿勢誰擺的?
“哎呀,醒了啊?!币粋€聲音欣慰道,“這么高的地方,找束花很不容易呢,不要亂扔嘛?!?p> 沈攸和木軒循聲瞪去。
是周周。
“你跟蹤我們?”沈攸怒目而視。
“什么話?明明是隨行保護。”周周撇撇嘴,“你們都給雪埋了,還是我刨出來的呢。”
“你跟著我們做什么?”木軒警惕。
“你們在找什么?”周周挑挑眉。
木軒推演了一下對話發(fā)展的方向,覺得無非是“你先說”、“不你先說”、“你不說我也不說”,最后不歡而散。他決定跳過那些智障對話直接不歡而散,拽了沈攸便走。
“我說你們別爬了,”周周卻不按劇本演,追在后面,“爬不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爬不上去?”沈攸試圖回頭爭論,木軒把他的頭扭了回去。
“不周山原畫正是區(qū)區(qū)在下啊,”周周說,“我當然知道不周山是爬不上去的。當然了,這座山也可能不是不周山?!彼D了頓,“不是你們還爬個什么勁?”
二人停下腳步,“為什么爬不上去?”
“我接這個活的時候啊,”周周抱起胳膊,陷入回憶,“甲方是這么說的。這可是不周山,共工怒觸不周山的不周山。你畫的什么玩意?有半點神性嗎?有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氣質(zhì)嗎?你不會畫有的是人來畫?!?p> “我就想啊,我命由我不由天是毛線氣質(zhì)?”
“后來我想明白了,就是又剛又直的氣質(zhì),簡單說就是欠削唄?!?p> “交稿以后呢果然過了。但是甲方又說,建模你得全程在場不然從畫上看不出細節(jié)。我看了建模,這又剛又直山啊,是由一塊巨大的,完整的石頭構(gòu)成的。不周山的形狀是大刀闊斧削出來的,你就想象一把大砍刀吧,山脊是大砍刀削出來的斷面。你們想沿著這個滑不留手的斷面往上爬?”周周從鼻子里噴了口氣以示不屑:“爬得上去我當場認兩個爸爸。”
木軒和沈攸沉默了片刻。
如果她所言不虛,那的確是爬不上去的。
不對,這不是爬不爬得上去的問題。是她怎么知道我們要爬山,且爬的是不周山,且不是不周山就不爬的問題。
“你都知道什么?”木軒討厭這句話。說這句話的一般都是龍?zhí)住?p> “很多啊。比如,大荒和五大山系根本就是一塊大陸?!敝苤苤鲃咏忉?,“除了不周山,我還畫過女媧腸和青丘。建模是一層一層來的,每座山都有獨特的地質(zhì)結(jié)構(gòu)。我可以擔保,青丘,就是經(jīng)過一千年左右地殼運動的女媧腸。難怪金葉要折騰什么不同的時間流速,你們算一算,一千年,那意味著三年的現(xiàn)實時間后,大荒的時間線就會追上五大山系。那不就是合區(qū)?”
“不用夸我,一般一般啦。你們沒有內(nèi)部消息,還能知道在五大山系找不周山,才是真厲害?!敝苤鼙憩F(xiàn)出適當?shù)膰N瑟,再向?qū)Ψ奖磉_適當?shù)墓ЬS,最后終于說出了她的目的,“你們是共工的親友吧?不止一次在論壇上跟在共工后面夫唱婦隨。”
沈攸:“夫唱婦隨不是這么用的?!?p> “這不是重點,”周周擺擺手,“重點是,我知道共工是誰?!?p> 木軒:“誰?”
“進化算法的締造者。如果不是他把所有代碼開源,就不會有山海經(jīng)?!?p> 近一個月游戲生涯中,木軒和沈攸第一次如臨大敵。
“別這么緊張嘛,我和金葉合作這么多有點兒內(nèi)部消息也不奇怪嘛?!敝苤芸粗鴥蓚€漢子殺人滅口的眼神有點犯怵,“我沒有說你們開掛啊。再說倒推底層代碼這么硬核的開掛還沒寫進法律呢,我舉報你們也沒用啊,誰讓金葉要用開源算法的?”她露出一個盡可能真誠的笑容,“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合作一下?!?p> 木軒:“我們好像不需要原畫師。”
“可是你們需要計算資源。別說不用啊,如果你們有足夠的算力,這里有沒有座缺了口的山一算就知道了,還在這里雙腳丈量土地?”周周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T細胞的創(chuàng)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