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前,坐立難安的小白突然想到那日在白馬寺門口遇到的“姑娘”,說一旦趙衍為難他們就可以去天安客棧找他,他來不及換衣服便快馬加鞭朝長安街飛奔。
當時榮軒正坐在客棧樓下的飯館喝早茶,就見小白氣喘吁吁沖進來,拉著伙計就問天字一號房的趙公子在哪里,伙計指著榮軒說不就在那里嘛,他點點頭從榮軒身邊擦肩而過,拉著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傳菜小哥就說出大事了請跟我走。小哥以為家中老母親出了大事還在想衙門捕快怎么還管這等事?
他一直被小白拉到門口,如果榮軒不上去他可能會一路被帶到衙門。
“兩位去哪兒?”
“衙門,不說了,趕時間?!?p> “你拉客?;镉嬋パ瞄T?”
“嗯?”小白回頭一看,盯著榮軒瞇眼看了很久發(fā)現(xiàn)自己找錯了人。隨后兩人馬不停蹄來到衙門,可惜晚到一步,堂上還是出了事。挨了一板子的小白瞬時痛得說不出話,更何況那身受重傷的單書浩挨了三板子!
好在這個案子隨著榮軒的到來被迫停止,所有人宣告回家。一聽案子不審了馬嫂立刻趴在公堂上,哭著喊著老天不公,有錢人貪贓枉法,總之能想到的可憐話都哭喊了一遍。榮軒走到她面前,冷靜的告訴她也需要冷靜:“這個案子先告一段落,不是不審,是擇日再審,如果你相公當真枉死,我一定會還你公道?!?p> 那之后整整五天,單書浩的傷又回到了起點,每日回春都會被帶來單府親自問診,而小倩就黏在書浩的床邊一步?jīng)]有離開過,同時顯而易見的,是她確實一夜之間長大很多。
她不再對著窗外胡思亂想,不再沉迷于吃喝玩樂,而是念書給他聽,彈琴給他聽,還每晚把曾經(jīng)的背詩作業(yè)都做一遍,不用任何人關(guān)照,她都越做越好。
與此同時,榮軒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管這門閑事,他每日投身于搜證之中,白一成就成了他的助手。
“單書浩不像是被這些案子壓垮的,你老實告訴我,他怎么回事?”某日在小酒館里,榮軒突然對書浩的傷勢感了興趣,小白慌里慌張拿起桌上的醬油瓶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榮軒已經(jīng)懶得提醒他,他喝了一口醬油,嗆到咳嗽,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喝錯東西。
“他、他、他就是之前就有點傷風,然、然后又發(fā)生命案,就倒下了?!闭f完又倒了一杯醬油,剛要喝就被榮軒一把攔住,他瞪大眼睛質(zhì)問:“騙誰?。空f實話!”
“真……的……”
“還不肯說實話?三板子打到吐血?單書浩是什么豆腐這么嫩?”
“他……本來就病了好幾天……”
“什么病?”
“我、我也不知道。”小白說完雙手擼了一下面孔,從上到下都散發(fā)著我在吹牛的信息。
“他受傷了?是不是?”
“大概吧……”
“你不說實話我怎么幫你們?”
“小倩不讓說。”他其實真的很不會說謊,榮軒三兩下就快讓他現(xiàn)了形。
“所以他真的受傷了?”
小白不說話,看著碟子里的黃豆點點頭,榮軒又問:“怎么會受傷?難道……是趙衍?他們之前在宮里的時候我就覺得怪怪的?!?p> “趙衍太壞了,他和財主家的少爺原本是很要好的朋友,然后不知怎么搞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趙衍還聯(lián)合司馬鳴嘯這個大財主一起弄單家,這起命案只是其中之一,像之前還有一大堆案子,都是司馬鳴嘯在從中作梗?!?p>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可能和一個人有關(guān)?!?p> “誰?”
“小倩……”
“???小倩?難道他們都喜歡小倩?結(jié)果小倩選了單書浩?”
“不……”小白一臉嚴肅的看向榮軒然而眼中沒有一絲焦點,“趙公子你千萬不能告訴小倩,這些事都是我告訴你的?!?p> “好,我答應(yīng)你。”
“我們洛陽城之前有一位劫富濟貧的俠盜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他就是無影,好幾年了,都沒有人抓到過他。直到十幾天以前,原本從不干預(yù)此事的趙衍小王爺突然在長安街抓到了無影,他的手下還把無影打得遍體鱗傷……”
還沒說完榮軒插嘴:“所以無影是單書浩?”
“你也太會猜了,一猜即中,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后來我和小倩把受傷的單公子帶到衙門的醫(yī)館里治傷,才過沒幾天,就發(fā)生上次你看到的事了?!?p> “這么說,趙衍也有可能知道無影的真實身份?”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白愁眉苦臉看著榮軒說,“但是我保證,無論是無影還是財主家的少爺,他們都是好人,我不相信那些訴狀都是事實,尤其是這起命案?!?p> 榮軒點點頭,拍拍小白的肩:“小捕快,你喝完了這杯醬油,咱們就去那寡婦家里坐坐?!?p> 嗯?醬油?
兩人來到馬嫂家的時候,馬嫂和兒子正在屋子里喝稀飯,見有捕快前來辦案她略顯慌張的請他們進了屋。
那屋子確實破爛不堪,西北風一吹就直接搬家的那種,榮軒四處張望了一下,眼神停留在他們吃飯的小木桌上。
桌上放著兩碗稀飯,和一碗與現(xiàn)狀極為不符的紅燒肉,肉里還有大雞蛋,馬嫂可能注意到了這點,立刻解釋道:“街坊看咱們孤兒寡母的可憐,就送了一些好吃的給我兒子補身子?!睒s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眼睛卻瞥到了床頭一籃子雞蛋,他出征時經(jīng)過很多村子,去過很多窮人家里,他知道這樣一籃子雞蛋絕對不可能是街坊資助就能夠湊出來的。
他把注意力停在馬嫂的兒子身上,他長得又黑又小,一直扒拉著飯碗低頭不說話,榮軒找了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馬嫂機警的湊到邊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微微抬起頭,眼睛無神卻異常清澈:“茯苓?!?p> 好苦的名字啊,榮軒接著問:“這么多肉你怎么不吃???不喜歡嗎?”
“……喜歡。”男孩抬頭看看母親,馬嫂摸摸他的頭,說:“他可喜歡了,快吃吧,不吃就涼了?!?p> “我不吃……”
“傻孩子!”馬嫂推了一下兒子的頭,對榮軒說,“官爺有什么話問我好了,茯苓還小,不懂事的?!?p> 榮軒不予理會,接著問茯苓:“為什么不吃,這肉看上去可好吃啦?!?p> 茯苓板起臉,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嘟著嘴說:“不吃就是不吃!除非爹先吃我再吃!”
“都跟你說了幾十次了爹已經(jīng)不在了,不要再提他了,娘這邊還一堆事沒做完,你就知道添亂!”
“騙人!爹答應(yīng)我下工后給我買好吃的,他說他收了老板很多錢,會給我買好吃的!”馬嫂趕緊捂住兒子的嘴,朝他瞪眼睛。
“別胡說八道!不吃就不吃,出去!”
茯苓一氣之下奪門而出,榮軒略有所悟,目光犀利的望向馬嫂,問:“你相公身前收了哪位老板的錢?”
“別聽孩子瞎說,我男人要是有錢定會給我,他要么就是哄孩子的話,總之我沒見過什么錢?!?p> “那些雞蛋哪兒來的?”
“鄰居送的啊?!?p> “好闊綽的鄰居,哪家?”
“是好幾家鄰居一起湊起來送給我們娘兒倆的,官爺,你這么問是什么意思呢?你懷疑我們?”
“我在努力配合你調(diào)查案子,你若不肯坦白,我也無能為力?!睒s軒嘆了口氣,“小白,走吧?!?p> 倆人離開時,馬嫂追在后面喊:“你們不去調(diào)查那喪盡天良的單家,查到我家里來了?我想我男人死嗎?你們還查案呢!你們就是在幫有錢人洗脫罪名!滾!趕緊滾!”
小白稀里糊涂,榮軒用大拇指指指身后那潑婦罵街,得意的說:“你看,這就是真相?!?p> “我就看到……他們家床頭堆好多石頭,還一模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