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滿意
蘇紡聞聲,打眼一看,接著后背離開了梁柱,微微勾唇,“勞煩嬤嬤前面帶路?!?p> 常嬤嬤頷首,作了個請的手勢,才提步走在前邊。
走了兩步,見陸奇和一個俊郎的少年也跟著,她側(cè)身,淡淡道:“我家夫人只見蘇姑娘一人,還請二位在此稍等?!?p> 陸奇頓住身形,封澤卻接著往前來。
常嬤嬤正要開口,封澤便先道:“我去凈手。”
說罷,大步出了大堂,繞出了抄手游廊之后,卻徑直從一旁的側(cè)墻躍了進去,入了府宅,不過瞬息,就等來了一前一后走著的常嬤嬤和蘇紡,他微微一笑,無聲跟在了后邊。
到了正院,常嬤嬤剛要領(lǐng)蘇紡進去,便聽得后方追上來一句厲喝。
“慢著!”
常嬤嬤頓住,只聽聲便知道正是先前那討人厭的余婆子,不過是個管府里浣洗的,巴結(jié)上了那月姨娘,就當(dāng)自己也是個人物了。
她回頭,見余婆子扭著腰快步走上來,指著蘇紡大聲道:“常嬤嬤好不曉得規(guī)矩!這外人不經(jīng)過月姨娘,也能隨隨便便帶進府里來了,你眼里還有主持中饋的月姨娘嗎??!?p> 她和夫人是窩在小佛堂里不問事,可不代表怕,小小的月姨娘,夫人從未放在眼里!
常嬤嬤冷聲一笑,“你算個什么東西?那月姨娘又算個什么玩意兒?不過是個妾罷了,夫人要見誰,需要向她報備嗎?”
說罷,她不欲再理余婆子,開了院門,請?zhí)K紡進去,然后放著余婆子的面,直接關(guān)上了院門。
余婆子:“……”
她眼神陰冷的盯著面前這扇門,“那姑娘是何人,可打聽清楚了?”
先前的小丫頭搖頭道:“只聽見常嬤嬤喚她蘇姑娘?!?p> 蘇姑娘?
這河西府里姓蘇的,又是那般年紀(jì),余婆子面色微變。
不下蛋的夫人竟請來了蘇閻羅?
夫人這么多年都沒能生下一男半女的,顯然是不能生,一直在小佛堂里避不見人,這廂卻突然請了蘇閻羅來,那可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蘇閻羅!
要知道,老爺雖然疼寵姨娘,幾乎不來夫人這里,但夫人有著那樣顯赫的娘家,老爺可從不敢怠慢的,畢竟,老爺這官兒,還多虧了岳家得力呢。
她和姨娘,之所以敢暗下里克刻正院,在府里行事張揚,不就是因為夫人沒有孩子傍身,自己沒有底氣只敢窩在小佛堂里嗎?
要是治好了夫人,叫夫人生下了自己的血脈,這府里,還由姨娘耀武揚威嗎?
余婆子當(dāng)下顧不得刺探消息了,她要快些回去告訴姨娘!
到了廂房前,常嬤嬤沒有先進去通稟,而是直接撩了門簾請?zhí)K紡進去。
見之這般迫切,蘇紡心下微定,抬腳邁過了門檻。
外間只點了一盞燈,不太明亮,常嬤嬤隨后進來,徑直去推開了那處耳門。
里邊才算亮堂,蘇紡還未進去,便透過門看見了跪坐在蒲團上的年輕婦人。
“夫人,蘇姑娘來了?!背邒咦哌M去,躬身道。
佟夫人撥弄佛串的手陡然一頓,她扭頭,微微看了一眼走進來的蘇紡,抬手,常嬤嬤快步上前扶她。
坐在了一旁的圓桌前,佟夫人淡淡道:“蘇姑娘請坐。”
待蘇紡走過去坐下,她悄悄打量了一番,不著痕跡道:“不知蘇姑娘深夜上門,所為何事?”
“佟夫人不必試探,我大晚上的上門來,也沒有吃撐,自然是為了替你治病?!碧K紡開門見山道。
佟夫人聞言,心中不管如何發(fā)顫,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治???我好好的,需要你治什么?。俊?p> 蘇紡?fù)》蛉瞬蝗局垡琅f亮麗的臉蛋,咧嘴一笑:“夫人且說,天生石女,無法行房,更無法生育,這是病不是?”
“嗵!”
佟夫人手中的佛串猛地脫落,跌在桌沿斷了線,珠子散落了一地,她望著蘇紡,眼底是驚濤駭浪。
這位蘇閻羅,竟真的是為這個而來!
這個秘密,除了她的乳母常嬤嬤,就是她母親都不知道!
為了隱瞞這個秘密,她不得不違背父母的意愿,堅持嫁的遠(yuǎn)遠(yuǎn)的,還給人做了繼室,不就是因為這個丈夫家室不顯,不敢違抗她,那么她想如何就如何,也就不會暴露她的秘密了。
世人都只當(dāng)她身體有疾,生不出孩子,哪里曉得她卻連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洞房都只能叫心腹丫鬟替代她蒙混過關(guān),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這么多年都屈居在這一方小佛堂之中,眼看著那個下賤的妾耀武揚威。
可是,蘇紡怎么會知道的?
她不由看向了常嬤嬤,莫不是嬤嬤見不得她受這份苦楚,終是沒忍住求上了蘇閻羅?
常嬤嬤聽蘇紡親口說出了這個秘密來,心中也是波濤駭浪,見佟夫人看她,她微微搖了搖頭。
她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要去請那位聞名整個鄞州的蘇閻羅救救她的小姐,可是這個秘密,一旦被蘇閻羅知曉,而她又不出手相救的話,夫人這輩子就算是徹底名聲盡毀了,她不敢冒這個險,才一次又一次的煎熬著。
所以,絕不是她告訴這位蘇閻羅的,那么,她又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的?
佟夫人和常嬤嬤不由都驚疑的望向了蘇紡,同時,眼底又帶了絲希冀。
這個主動找上門來的蘇閻羅,一定有辦法能治好她/夫人吧?
辛夷之所以來府衙打聽到了佟府內(nèi)宅真正管事的是那位娼門月姨娘而不是佟夫人,原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這位常嬤嬤無數(shù)次在閻羅堂前駐足。
作為替她張羅“生意”掙銀子的一把好手,辛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潛在的“客人”,便跟蹤過常嬤嬤,恰好聽見了主仆倆說話,得知了這么個辛秘。
這位佟夫人不是什么大惡之人,若找她治病,只要給得出診金,她自然會治,可惜人家不主動找上門來,她也不能逼著人家相請。
若不是這次劉員外抓了平葙,觸怒了她,她也不會主動前來。
她此番前來,很簡單,就是要替佟夫人治病的,當(dāng)下便道:“佟夫人不用管我如何知道的,你只需明白,你這病,我能治好?!?p> 能治好!
居然真的能治好啊。
佟夫人和常嬤嬤聞言,都有些激動。
激動過后,佟夫人慢慢鎮(zhèn)定下來,看向面前的蘇紡。
這位蘇閻羅主動前來要替她治病,顯然不是差她這份診金,佟夫人不由道:“你治病素來診金高昂的規(guī)矩,我亦是有所耳聞,說吧,你需要我做什么來付這份診金?”
“夫人有遼遠(yuǎn)辛家做后盾,相信這河西府沒有什么事是夫人辦不到的?!碧K紡微微笑了笑,而后擲地有聲道:“那劉員外抓了我的丫鬟,我想請夫人將人毫發(fā)無損的帶出來,并且,幫我搞垮劉家!”
衢州遼遠(yuǎn)辛家,乃在十大世家居五。
辛家自來出悍將,世代都替大慶鎮(zhèn)守在衢州邊疆,有敵侵必阻敵,無戰(zhàn)時便帶著兒郎戰(zhàn)士種莊稼。
世世代代不知多少辛家兒郎為國捐軀,太祖親自下旨令工部敕造的辛家祠堂,至如今,已不知擺放了多少英靈的牌位。
大慶的每一任帝王都信重辛家,無一例外。
區(qū)區(qū)一個一府首富,他們遼遠(yuǎn)辛家確實還不放在眼里。
只是,要搞垮它?
佟夫人瞥了瞥面不改色的姑娘,開口道:“劉員外的妹夫乃是河西府五品都督,要動劉家,且看他同不同意呢,而劉家的生意做了百年了,想搞垮它,也實乃非是朝夕間的事兒。”
“夫人先將我的丫鬟帶出來,我明兒一早就帶著藥匣子上門來替夫人治病,至于那劉家什么時候垮,端看我這病治得夫人是否滿意了?!碧K紡語笑嫣然,似乎并不擔(dān)心這個問題。
治好病,自然滿意,對那高昂的診金亦就不覺得高昂了。
佟夫人聞言微怔,須臾,她亦無聲笑了起來,眼中頗有激賞之色。
“好,這診金,我且付了!”她揚聲道。
佟夫人當(dāng)年遠(yuǎn)嫁鄞州,世家自有自個的一番陪嫁。
幾乎是在蘇紡前腳剛出了府衙大門,得了吩咐的常嬤嬤就親自坐了馬車出了門,冒著下大了的雪往城中佟夫人的一處陪嫁宅子去了。
出門時自有聞風(fēng)而動的月姨娘派人百般阻攔,可現(xiàn)下這個時候,夫人的病很快就要好了,還眼不見心不煩你這小小的姨娘的態(tài)度?且等夫人好了再慢慢跟你算總賬!
當(dāng)下常嬤嬤是帶著幾個心腹打?qū)⒘顺鋈サ摹?p> 被吹了一耳朵的枕邊風(fēng)的佟太守艱難的離開溫暖的被窩出來打聽怎么回事時,那陪嫁宅子里得了佟夫人命令的十?dāng)?shù)個護衛(wèi)已經(jīng)敲開了劉宅大門。
雖然被蘇紡?fù){了一通,但劉員外心里并不怎么怕這個小小的大夫,根本不打算將平葙乖乖送回去,卻也不準(zhǔn)備把她怎么樣,畢竟,他還得等著蘇紡坐不住,乖乖上門來治他兒子呢。
所以,他且老神在在著呢,同新納進門的年輕貌美的小妾溫存了一番,劉員外腆著肥胖的大肚子,正準(zhǔn)備摟著小妾進入夢鄉(xiāng),冷不丁聽到門外管家在喊,他有些不滿,當(dāng)下就吼了一通。
“老爺!不好了,有一伙強人撞開了大門,闖了進來了!”
門外管家的聲音頂著怒吼又響起,劉員外一怔,猛地回過神來。
什么?強人闖進來了?
他忙掀了被褥下床,由同樣驚住了的小妾伺候著三兩下穿好衣服,便大步往外去。
等他跟著管家出了院子,迎面就見那伙人頂著風(fēng)雪正往這邊來。
瞧著個個都配著刀劍?這大過年的,難不成城外黑熊嶺的那幫山匪進城來了?!
劉員外小眼一瞪,卻并不怎么怕,只急聲吩咐管家:“快,快去找姑爺,叫姑爺帶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