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躁動
四方都不平靜之時,位于惠州某府轄內(nèi)的某座荒僻的宅子,后院青樹下的石凳上一左一右坐了兩人。
右邊這人四十歲不到,他望著對面頭發(fā)花白焉知究竟有幾高齡的老叟,滿臉不解,“這幾日就該去河西了,那蘇姑娘的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想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叔叔為何不讓我去?”
那老叟睨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你是這些年東奔西跑的四處取那黃白之物被迷了眼嗎?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p> 中年男人脖頸一縮,“叔叔這是何意?”
“別忘了咱們找上林楠幫他四處搜刮銀子本就是為了助他與林杞抗衡,這也是為了牽制林杞背后的巫盡罷了,可如今林杞已死,巫盡難成氣候,加之司焰已經(jīng)傳回消息,擁有圣子命格的男子已經(jīng)找到下落了,咱們回岫族的時機就要到了,這個時候,還管那些事做什么?”
中年男人聽得一驚,“司焰那邊有消息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說罷,他又疑惑了,“既是如此,咱們就該快快趕去河西,帶回圣女之女跟司焰匯合才是啊,叔叔為何說不去河西?”
老叟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深邃悠遠,“百年前利酉逃出岫族,在這外界的遭遇并不算好,一番顛沛流離,于生命垂危之時,因記恨岫族,于是畫出了岫族所在的山水圖,一分為三,散落三處,至百年之后,山水圖終是在有心人的推手下露出水面,如今,寶藏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四海,那最后集齊了羊皮卷和鑰匙的人只怕也是迫不及待想要去開啟所謂的寶藏的?!?p> “咱們身份特殊,若沒有旁人在前頭帶路,只怕是連岫族的大門都摸不到的,如此,便叫他們先行一步,等有消息了,咱們再黃雀在后,那些凡人,不足為懼?!?p> “現(xiàn)在,咱們只管靜觀其變,等!”
不管是百年前那次逃出來的岫族人抑或是二十年前跑出來的岫族人,離開了岫族,下場都不太好,各得了各的神罰,神巫又怎么會輕易放過他們呢?
只是,在外邊這么多年了,云夙只想回到岫族,不管神巫將會降給他什么樣的神罰,他累了,再也支撐不住了。
云夙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落日,下意識抓緊了懷中的玉闕,便是有這個東西,才叫他熬過一年又一年,到如今,百年前離開岫族的人,就剩下他一個人還活著了。
有生之年,他還能回岫族去,親眼看一看岫族的一草一木,便是入了那幽溟之地,也無懼了。
與此同時,惠州往南的官道小徑,有一對中年夫妻正星夜兼程的往鄞州去。
因婦人身子不好,縱然是日夜兼程,他們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這一晚,歇在一處荒郊,蟲鳴怪啼四處無人,瞧上去格外可怖的地方,但兩人絲毫不怕,婦人已然睡得香甜,那男人遙遙望著遠空,神色晦暗難辨。
林杞被殺,他精心布局讓林杞得到的羊皮卷和鑰匙通通不見了,為此,他可是好是氣憤了一通。
好在,整個江湖都傳言紛紛,山水圖寶藏的事情已經(jīng)天下盡知,二十年了,他們回岫族的時機就要到了。
這一次,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要帶著清妹回到岫族!
——
綠鴦帶著蘇紡交給她的藥回到大余皇宮向玉今復(fù)命時,玉今才剛剛從點翠宮出來。
她神色有些怏怏,即便聽綠鴦?wù)f起已經(jīng)等到了神醫(yī)且神醫(yī)還給了她調(diào)理身體的藥丸以及一顆關(guān)鍵時刻能救命的藥,她的臉色也沒能緩上幾分。
綠鴦從小伴玉今長公主一起長大,見此便知道她心情不加,不由奇怪,玉今長公主從小體弱多病,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必須得待在屋子里,可也從來不曾這副樣子過。
她眼光瞥了一旁的紫金一眼,紫金明白,沖她搖了搖頭。
兩人的這番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玉今的眼,玉今瞥了瞥綠鴦,“在你們面前,我有什么不可說的呢?!?p> 說著微嘆了一口氣,眼中浮起一層輕霧,“母后今日同我說,要為我挑選駙馬了?!?p> 殿下已經(jīng)二十五了,早該談婚論嫁,以往是身子不好,根本不能出門走動,皇上跟皇后娘娘不放心她出嫁,所以一直擱置此事。
如今殿下身子已然大好,確實可以提及此事了,作為大余金尊玉貴的長公主,皇上的第一個孩子,本就該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人,嫁這世間最優(yōu)秀的男子。
皇后娘娘提及挑選駙馬,殿下為何如此反應(yīng)?
難道殿下不想嫁人?
綠鴦疑惑不得解,剛想問,便聽得玉今又是一聲嘆,“以往我身子不好,無法論及此事,現(xiàn)如今……,我倒巴不得我依舊身子不好了?!?p>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綠鴦更加疑惑,眼神詢問紫金。
紫金看了玉今一眼,頓了頓,將今兒去點翠宮請安的事情說了出來,“皇后娘娘為殿下挑選的駙馬……是翰林院侍講韋大人?!?p> 綠鴦一愣,腦子里快速掠過這位韋大人的信息。
韋同安,去歲的新科狀元,皇上欽點為翰林院侍講,前途無量。
且更為重要的,是這個韋同安,因為家境不好,許多人都瞧他不起,便爭著一口惡氣,寒窗苦讀十余年只為高中狀元光耀門楣,是以一直沒有娶妻,更沒有婚約,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六七。
去歲剛剛皇榜一出之時,這個韋同安就差點被人榜下捉婿,為官一年,替他說媒或是想要招他為婿的人家不知凡幾,可惜他統(tǒng)統(tǒng)婉言拒絕了。
聽說這個韋同安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溫潤如玉,君子之風(fēng),人品很是不錯,與殿下正正是良配。
雖說如今只是七品侍講,但翰林院那個地方熬一年三年再外放,憑著駙馬身,韋同安自己又有能力,他日高官厚祿封侯拜相入內(nèi)閣都是可能的。
皇后娘娘如此為殿下考慮,定是不會錯的,可殿下卻怎么不滿意此樁婚事?
綠鴦?chuàng)u搖頭,委實是想不明白玉今為何不樂意。
玉今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連那個韋同安是人是鬼,是騾子是馬都不知道,如何同他成親結(jié)為夫妻?”
這話說的綠鴦不由想笑,這世間夫妻,哪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多人洞房花燭夜才見得對方長什么樣的?
照殿下的身份,完全可以召見韋同安,看一看真人不就好了。
綠鴦這般想著,也就這么說出來了。
哪知玉今搖了搖頭,竟是全然不樂意。
見此,綠鴦心中不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難道說……
果然,下一刻玉今就起了身,“此番去鄞州沒親眼見到神醫(yī),我深感遺憾,所以,我打算再去一趟,綠鴦,母后那里,你萬不能說你已經(jīng)見過神醫(yī)的事?!?p> 綠鴦一聽,心道她所想不錯,殿下竟然是對那位在河西府偶然遇到的公子起了心思,所以萬般不愿意皇后娘娘替她定下的駙馬?
想起那位在河西偶然遇到的公子,綠鴦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什么。
別看玉今是柔柔弱弱的,但她決定的事輕易是不會更改的,綠鴦不敢阻攔,便由著對王皇后說了謊。
換做以往,王皇后興許由她軟磨硬泡相求就應(yīng)了,只是眼下方青逃脫下落不明,王皇后正是焦躁的時候,見玉今不領(lǐng)她為她騰出空來精心挑選的好駙馬人選的情,心下也很是不滿,當(dāng)下就駁了玉今,讓她回自個宮中閉門思過。
玉今被訓(xùn)斥了一番,卻也不惱,她早就清楚王皇后不會同意她再去鄞州的,如此一鬧無非就是想被禁足,好有機會偷偷出宮去。
她身邊有仁帝在她還小時就撥給她貼身保護她安危的暗衛(wèi),如今這些暗衛(wèi)全權(quán)聽她吩咐做事,她當(dāng)下就命令他們帶著她逃出皇宮去鄞州。
因著是私下行事,不能帶太多人,她便只帶了綠鴦一人。
等到王皇后在心力交瘁之時等到玉今不見了的消息時,氣得不行,卻也無力去派人將玉今找回來。
近來朝中關(guān)于立太子的事情聲音越來越多,幾乎日日早朝都有大臣進言皇上立太子,除此之外,進言替大皇子選妃的大臣也越來越急進,照此下去,過不了太久,皇上就擋不住了。
里里外外,沒有一件事不令王皇后焦頭爛額,她也沒有心思去管玉今了。
當(dāng)下著人告知仁帝此事一聲便罷,隨即,她派出了所有黑衣衛(wèi),加大力度搜尋方青的身影,又通知王家派人去崇州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來。
……
四月初十,蘇紡久等黑衣人不至,不由深諳奇怪,足足十年,哪月這人不是按時到閻羅堂取銀子從未遲過?可偏偏同她定下了買斷真相之約后,按該赴約之時,這人竟悄無聲息,仿佛從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一點訊息也無。
是一百二十萬兩銀子的誘惑不大,還是那個真相不能說出口?
蘇紡久等不至,也只得作罷,趁著清明掃墓帶著眾人去了閑云山,暫歇普行寺。
封澤出門兩月,一回來就忙著處理各種事情,這才終于忙完,這一日,便跟著蘇紡上去掃墓。
與此同時,尋青瑛沒能找到親人的尸體,便想著在閑云山山頂立上他們的衣冠冢,也算叫父母弟弟安息了。
一通忙碌之后,各自做好了自己的事,陽光萬里的下午,眾人齊聚竹清苑,商量起了岫族寶藏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