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智遠身上帶有永政帝的私印,這是永政帝為防仁帝不應援手反而另有圖謀而特意給他的,倒沒想到,真的被永政帝給料到了。
賀智遠將皇帝私印拿出來,令殷長軍立馬調兵遣將趕往河西,勢必要收回河西,將大余士兵打退。
這都是永政帝私下里偷偷吩咐給他的后策。
有皇帝私印在,而賀智遠又是賀家人,殷長軍認識他,也做不得假,聽說河西勢微,殷長軍也不敢耽擱,當下就吩咐下去,留一萬士兵,剩下六萬士兵,輕裝簡行,連夜出發(fā)。
大部隊出發(fā),即便急行軍,速度也是比不上辛夷一個人趕路的。
辛夷回到河西府吃飽喝足睡了一覺,外邊才有風聲傳來,鄞州外府軍到了,就在河西城外。
幾個城門都被佟威虎派兵守住了,外府軍一到,佟威虎就收到了消息,但不論殷長軍如何叫陣,他就是不下令開城門,也不應戰(zhàn)。
如此,倒叫殷長軍有些摸不著頭腦。
大余既是想來摻和一腳,拿下了河西就應該乘勢而上才對,怎么瞧著是想占據(jù)河西按兵不動了?
難道仁帝專門插一腳,就是為了河西這一府之地?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佟威虎不動,殷長軍吩咐士兵就地安營扎寨,也按兵不動。
反正只要他守住北上的唯一路口,佟威虎想往前一步,是不可能的。
至于河西,他已經從辛夷那里知道百姓們并沒有被禍害,也只能先讓佟威虎占了河西了。
殷長軍如意算盤打得響,卻怎么也想不到,仁帝根本就意不在北邊。
夜深人靜,城中的百姓都已歇息,北城外的外府軍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也都已睡下。
殷長軍看了看城門的方向,沒發(fā)現(xiàn)異常,是以也歇下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這時,西城門緩緩打開了半扇門,一支足有三萬人的精兵悄無聲息的出了城,一路往豫州去了。
等第二日黃昏,殷長軍收到豫州被攻打的消息派出兩萬士兵趕往豫州時,豫州城已然失陷,快得令人咋舌,若不是他收到了豫州的求援,只怕還要以為豫州州牧和大都督都是仁帝的內應了。
不得不說殷長軍其實暗戳戳的真相了,只是此時根本沒敢這么假設罷了。
也就在這時,殷長軍才洞察仁帝的意圖。
豫州往下,便是容州和隨州,這三州都在大慶的西邊,特別是隨州,除了同東鞅蠻族交界之外,那里還有數(shù)座鐵礦,整個大慶的兵器所用之鐵都是從隨州而來。
因而隨州乃是重中之州,不然也不會有西府軍十萬駐扎在此了。
大余士兵攻占了河西,卻不北上,反而立馬就攻下了豫州,顯然是沖著隨州的鐵礦去的。
若是叫他們得逞,那整個大慶才是真的危矣。
也是在這一刻,殷長軍不得不佩服仁帝的心計。
幸好,西府軍還有五萬留守,殷長軍一刻也不敢耽誤,派出親信將消息送去隨州。
……
衛(wèi)王大軍在沉寂了幾日之后,又一次出擊攻略城池之時,永政帝已經一前一后收到了賀智遠的急信以及殷長軍的急報。
得知河西已經被攻占,而豫州也被大余士兵占領,綜殷長軍所說,仁帝顯然意在隨州鐵礦,想要趁衛(wèi)王謀反生亂之機,亂中取巧奪了隨州鐵礦。
永政帝氣得又一次踢翻了龍案,“好一個封墉!”
“朕待他不薄啊!他想自立為王,朕允了他占著南邊幾州逍遙自在的當他的大王,可他竟如此不知足!真是狼心狗肺!”
底下朝臣噤若寒蟬,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觸碰永政帝的怒火。
但眾臣心中莫不都在想,比起衛(wèi)王大逆不道謀反,似乎曾經的庾親王如今的仁帝才更叫大逆不道不顧手足親兄啊。
特別是提議向南邊求援的翁韞,此刻恨不得將腦袋縮進脖子里,他哪里會想到,仁帝竟如此行事,不援兵便罷了,竟還在背后捅刀子,如此,跟東邊狡猾可恥趁人之危的冒邊韃子有何區(qū)別?
比起衛(wèi)王謀反,似乎仁帝此舉更叫永政帝氣憤得仿佛失了自己,他顧不上眼前的危機,當即下令殷長軍和隨州副總兵兩軍合力,定要將大余士兵擊退,趕出河西,滾回大余去!
衛(wèi)王也收到了探子送回來的消息,對仁帝的行為嗤之以鼻。
“本王在前頭浴血拼殺,他就在后頭鉆空子,真是沒出息!不過如此也算給本王的好大哥添堵了,本王也樂得他助本王一回!傳令下去,讓弟兄們都給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三日之內,定要攻進城去!待本王坐上了龍椅,再好好感謝封墉不遲!”
軍師聽過探子來報,在心中浮過豫州容州隨州幾州的地理位置,若要從隨州北上帝都,比直接從湖州過來繞了一倍的路程,且必須得經過惠州,惠州如今已經被他們攻占,因位置重要,還特意留了三萬士兵守城,仁帝若別有用心,想通過惠州,也不是易事。
只是仁帝也不可能如此費事,想來是真的想鉆空子意在隨州鐵礦了。
這般想著,見衛(wèi)王正在興頭上,他也就沒將這個想法說出來。
只是到底心中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只是一時又想不出來。
有護城河擋道,想要攻進城門并不是那么容易,又一次折損了小數(shù)人手之后,衛(wèi)王下令鳴金收兵,過后再攻。
這就跟撓癢癢似得動作叫城樓上的于柄韜有些莫名其妙,衛(wèi)王謀反,一月時間便拿下數(shù)州,勢如破竹兵臨帝都城下,縱然他沒有親眼見過,也聽說了衛(wèi)王大軍驍勇善戰(zhàn),可這攻起帝都的城門來,看上去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縱然有護城河阻擋,難以成事,可這攻城的氣勢未免有些太……敷衍。
對!敷衍!
怎么會敷衍呢?
于柄韜遙遙望著不遠處的篝火營帳,眸中深思。
五月二十三,容州被圍三日,州牧及都督率數(shù)千守城兵士向大余投降。
容州失守。
已經在隨州同西府軍副總兵會師的殷長軍得到消息時,心中萬分肯定豫州同容州上官皆有貓膩,想來早就是仁帝心腹。
對此,雖氣憤,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容州過后,就是隨州了,且探子回報,大余將士幾乎停也未停的正朝隨州而來。
為怕隨州城中也有鬼,殷長軍幾乎是用了強制性的手段直接想將隨州州牧以及都督給控制了起來,若他們不是鬼,事后再賠禮就是。
如此,殷長軍做好準備,只等了一日半余,身著烏甲的大余大軍便黑壓壓的到了隨州城下。
大余大軍在城門之下晃了一圈,似有挑釁之意,卻并沒有立時攻城,反而退后十里,安營扎寨,生火做飯。
數(shù)十口大鍋煮上了大塊大塊的肉,熱氣騰騰皆是香氣,席地而坐歇息的士兵們有說有笑,看上去一片和諧氣氛。
正中的大帳,佟威虎大刀闊斧的坐在行軍地圖前,他指著地圖上靠近隨州的某處,目光灼灼,口里卻道:“殷長軍是塊難啃的骨頭,隨州這一仗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吩咐將士們吃飽喝足早就歇息,明日一早攻城!”
坐在下首的副將自然應是,轉而說起剛傳來的消息來,“東邊的冒邊韃子已經被打退了,傷亡慘重,想來短時間內沒有精力再生亂了,辛宗青已經整兵,往北陵趕去了?!?p> 佟威虎聞言,臉上并沒有意外,“辛家軍打了幾輩子的韃子,自來是韃子的克星,衛(wèi)王弄這一出,不過是暫時支走辛家軍給他時間打到北陵去罷了,也沒指望韃子能一直拖住他?!?p> “辛家軍既往北陵去了,想來衛(wèi)王也拖不了太久了,咱們這里也要加快進度才是?!?p> “這骨頭再難啃,三日之后,也必須給我啃碎嚼爛!”
“是!”副將莫不應聲。
大余大軍只在河西府留了兩萬人,其余六萬都帶了出來,加上豫州容州“投誠”的士兵,總也有近十萬人。
而殷長軍的外府軍六萬加上西府軍五萬共有十一萬人,再加上隨州守軍,在人數(shù)上,怎么也勝了大余大軍一籌,且防守城門,怎么也比進攻也好。
所以,殷長軍是打定了主意以守為主,只要守住了隨州不叫大余得逞,便就是勝利了。
他打定主意利用城樓之高的便利一波一波的消耗大余大軍的兵力。
可惜,大余大軍攻城兩日,在利箭滾石下折耗了一些兵力依舊攻勢十足,且也極有章法的消耗掉了城樓上的箭矢滾石。
在第三日的黃昏之時,數(shù)百士兵合抱一根粗壯的樹干終于撞開了城門,被磨了幾日火氣的大余士兵猶如火蛇一般沖進了城門,勢不可擋!
那時候,北陵城下。
白日了攻城疲累的衛(wèi)王大軍應是累得早就歇下了,便是城樓上的士兵疲于應付也松懈了幾分。
暗夜中,空氣里似乎劃過幾聲蟲鳴,快得叫人還沒聽清就消失了,并不引人注意。
過了一小會兒,山坡上一條蜿蜒的黑蛇在夜色的庇護下緩緩向護城河靠攏。
流淌的河水里似乎有黑影矗立,黑蛇蛇頭緩緩跳進了護城河,一個,兩個,三個,動作有素。
直到黑蛇沒進了前頭一半入河,在黑影的帶路里鉆進了水下一道閘口。
“賊人攻城了!賊人攻城了!”
夜色里,一聲突兀又尖利的聲音響起,驚動了城樓上昏昏欲睡的守城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