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至，院內陸續(xù)上了燈，司侍們也結束了筵席，或休憩或輪值去，四下散開了。
飯罷眾人用了茶，月魘正要與月云開一同先行離開各自回房，朱砂咬了咬唇，起身一禮：“稟司正，屬下有事需您示下?！?p> 眾人靜了一瞬。
“不行，乏了乏了，先回去睡了?！睂㈦x玩命給眾人使眼色。
扶廊有些汗顏，被將離扯住出去了，千鯉看了看朱砂，見她沖自己點頭，這才放心。
眾人陸續(xù)回房，月魘仍舊保持站立在廳前的姿勢，沉聲道：“何事？”
“請司正授散昀燳。”朱砂頷首，望著腳下光可照人的墨色大理石地板，前方燈火交映下的那個藍紫色身影轉過身來。
“倒是急著走了，既如此，何必跟來？”
朱砂不語。
“松蕈鎮(zhèn)已尋到疑似浮凰的十三人，之中除一人離世外，有三人行商未歸，若她就在這十二人中，也是易了容的，旁人瞧不出認不得，但你見過她的身形，過幾日待那三人回返，你隨我一同前去辨認，之后你再離開?！痹卖|看著眼前一直低頭行禮的朱砂，眉頭皺著，最終別開臉。
“屬下只在施術時看到，如今也記不清身形了，恐怕認錯誤了司務，還請司正自行辨認。”
月魘轉身舉步走近：“還在賭氣？這便是你所謂的遵令？”
“司正誤會，屬下并無此意，是真的記不清了?！敝焐叭远⒅孛?。
“眼下司務正忙，無暇再抽調人手護送你回去，先暫時留在苦莓莊中輪值吧。”
“是?！敝焐白詈罂戳搜鄣孛嫔夏堑褂吵鰜淼纳碛?，轉身再不留戀的出了正廳。
月魘側首看著離去的朱砂，只覺不知道何時起，她竟連步伐都變了。
冷光長廳，一聲嘆息在夜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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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朱砂單手系著束口箭袖上的束帶，又低頭將墨靴系緊，一道晨光照進中屋，圓桌上那盤紅黃相間的小沙果格外醒目。
原本最近沒了胃口的朱砂起身走近，拿起一顆聞了聞，最終揀了五六顆揣入懷中，走出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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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間才到她值守內院，如今千鯉等柔兆全員出巡，雖原本想在離開前與千鯉好好說說話，但如今既然不用立刻回返，便還有些時日，雖因與月魘鬧到這般地步再無法同以往般相處，卻并不妨礙與千鯉交好。
如今司侍們也不便交待什么，千鯉又好心將自己帶回，左右時辰還早，朱砂漫步出府，穿過藥田果林，一路行到一條蜿蜒小河邊，潺潺流水澄澈明透，兩岸的草地上結著許多紫紅的莓果。
隨手摘了兩顆坐下，突然想到昨日，大家未免自己尷尬，莫說一向恣意的將離了，便是平日總是深藏不漏的蓮茶，都難得的講起笑話來。
一根火柴棒便走便唱：“火柴棒~火柴棒~”
一旁的河水撲上來將它熄滅：“水，才棒?！?p> 朱砂輕笑出聲，抬手就要塞入莓果。
“有毒。”
突然的聲音，驚的朱砂一跳，聞聲立即抬頭去看，一個青紗藍袍的高大瘦削的身影，背著光看不到面容，直到他蹲下身來，才認出是大總管千字裘。
“苦莓莊因此果得名，苦莓，味如其名，雖觀之豆般大小盈透可愛，但實則苦澀難咽，尋常人除非饑餓難耐才會食下此果，且食下后可致人產生幻覺。”千字裘隨意自草間拈起一顆，眼神晦暗不明的盯著指尖的苦莓：“只需小小一顆，便讓人如墜夢境，仿若游魂?！?p> 千字裘看向朱砂。
朱砂被那眸光瞧的有些不自在，急忙扔掉手中的苦莓：“多謝千總管提醒?！?p> “即使寒冬落雪，即使無人看護，這苦莓也照樣落地生根，四季常在，便是被人踐踏化作爛泥，來年也照樣出芽結果?！?p> 朱砂看著他，有些怔怔的，且這人，總覺得眼神莫名熟悉。
“在下多嘴攪擾到子君了，只是方才巡視時無意瞧見子君，生怕你誤食此果，所以便擅自上前告誡了。”千字裘收回眸中的冷戾，起身笑著向朱砂一禮。
“無妨，若你不提，恐怕現下我已中毒了?！敝焐捌鹕淼馈?p> “若子君喜食果子，進來這莊上收了許多，昨日送去的沙果不知如何？”
朱砂掏出那幾顆沙果，兩手捧著遞過：“我這還帶在身上，總管也嘗嘗吧。”
千字裘笑笑，也并未客氣，拿了一顆咬了一口。
朱砂收回，自己也咬下一顆，原本想轉身離開時，突然想起這人便在此次納賢名單中，之前蓮茶之所以那般迅速便進入守護司，俱是因璃云寨多年來本就一直追隨月魘，且蓮茶又竟線人多年關注。
但這苦莓莊山高水遠，在這內境之中，許多消息還需一再確認和探查，有心想借此機會多加了解千字裘此人的朱砂，打定主意與他攀談起來。
“我瞧著莊上風景甚好，不知總管可有閑暇帶我四處轉轉？”
千字裘回身，瞧著身段似乎拔了條，愈加纖長的明媚少女，點點頭：“子君客氣，自然陪同?！?p> .
今日沙華、月魘、千鯉等主要是帶著月云開熟悉一下莊園外附近的山況，不多時便已折返回來。
因本就地處山野，莊子外只用及腰高的白樺樹枝陸續(xù)圈了道圍欄，所以月魘還未進莊，便自馬上瞧見遠處的藥田便，朱砂與千字裘與莊農們寒暄后騎上下人牽來的馬兒，交談著打馬向山腳行去。
司正大人自帶寒氣，生生將今日的秋日暖陽冷了下來。
將離自馬上探身，向扶廊悄聲道：“孤影獨犬?！?p> 扶廊無奈側身：“又來了，莫叫司正聽到。”
眾人緩緩打馬間，月魘冷聲道：“千字裘可查探過了，可當大才？若當得，現下便直接送回司衙審校，若當不得，待松蕈鎮(zhèn)安排好便離開此處。”
沙華回道：“原本要在今日集議時詳說，左右現下只守護司諸人。
之前收集和查探到的，千字裘屬高階，蠱族，在此片區(qū)域頗有威望，百年前流浪至此被收留，自最低等下人一路高升至總管一職。
除了此人謙和有禮擅長安撫人心又聰慧果決外，若說沒點手腕盤算也是不可能的，尚不知他心思如何，目前法力無從考校，待再過些時日找機會試試吧，常駐莊內的司侍我已交待無事時可在莊內行走，與莊內人多走動，順便打探。”
月魘盯著漸漸隱沒在秋日山色中的那抹身影：“盡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