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官道再走二三十里路就到了河陽,河陽是座大城,水路四通八達,有掌握江南各水路運輸?shù)母饚捅P踞在此,商貿便利,天南地北各路商人都有,從北地而來的商人在此地販馬,大多集中在西市。
一到河陽,封萩先帶著聶于桑去了西市,這里馬販子多,看到封萩牽著匹好馬,紛紛圍上來詢問價錢,以為她是要賣馬。
封萩讓聶于桑牽著馬,和馬販子說:“我不賣馬,我要買馬?!?p> “我這里有好馬,姑娘到我這兒來看看?!?p> “我的馬更好,姑娘還是來這邊瞧瞧?!?p> 他們七嘴八舌說起來,封萩也不著急,隨便選了一個看起來面善的,讓他領自己過去。
只是選一匹代步的馬,況且聶于桑也有要求,不用太好,所以封萩看過那個馬販子所有的馬后,選了一匹不太起眼的,價錢也不貴,花了她二十兩銀子,相較于那些動輒上百兩的良駒,在聶于桑接受范圍內。
從西市出來,封萩直接說:“我們現(xiàn)在出城,不在城里找客棧住了?!?p> 聶于桑雖不明白她這么決定,但是收人錢財,他也不會說什么,點點頭同意了。
只是麻煩來得太快,他倆還沒有走出城門,就在大街上被人給攔下了,攔路的人挺多,有十幾個,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衣服,領頭的是個年輕漢子,手里拿著一根包鐵的長棍,穿著身短打,袖子卷起,露著兩條被曬得黝黑,但肌肉結實的胳膊。
“葛幫請封姑娘做客。”那年輕漢子說。
“不必了,路過此地,我們還著急趕路,若葛幫真有心,等下回我路過此地時再去做客也不遲?!狈馊c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
“我們幫主說了,無論如何也要請封姑娘過去,他等不及要與封姑娘敘敘舊,畢竟年紀大了,總愛回憶一些舊事,還請封姑娘體諒體諒,隨我過去吧!”
“他老了,我卻還年輕著,實在不想回憶舊事?!狈馊c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客氣了。
果然年輕漢子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干凈,微瞇起眼睛問:“封姑娘這是執(zhí)意不去嗎?”
封萩看了眼聶于桑,小聲道:“沖出去。”
聶于桑飛身而起,甩手擲出卻云,劍未出鞘,全當暗器使,打在攔路的葛幫弟子身上,當即便撞飛了三人。
“看來封姑娘是硬要走了?!蹦贻p漢子抓起長棍,躍至聶于桑身邊,揮棍橫掃,攻其下盤。
聶于桑輕輕一躍,閃身避開,這才拔劍迎敵。
卻云一出,當即劍吟嘹亮,年輕漢子略帶驚疑地看過去,但還未看清劍的模樣,眼前銀光一閃,聶于桑已經提劍刺向他。
年輕漢子橫棍擋住,眼睛掃過劍身,當即一驚,但還未細想,就見聶于桑反手持劍,從他兩臂間穿插而入,一別一挑,便將年輕漢子手里的長棍挑飛了出去。
一時不防失了兵器,年輕漢子再不敢大意,他左腳后挪半步,弓腿架拳,防備地看著聶于桑,卻沒料到身后忽然被人點了幾下,經脈被封,這下子動彈不得,年輕漢子頓時冷汗直流。
封萩收回手,站在他背后對聶于桑說:“快上馬?!?p> 卻聽一個聲音響起:“年輕人,你的劍不一般?!?p> 聶于桑尋聲望過去,見街旁一家酒樓屋檐之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老人,他只有腳尖踩在檐角,整個人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鶴,即將乘風而去。
“老夫陳平冶,來領教一下你的劍。”
話落陳平冶身形一閃,已出現(xiàn)在聶于桑面前,他沒有兵器,只有一雙拳頭,但一拳揮出,拳尚未至,卻掀起無形氣浪,周身三尺之內,似有烈火灼燒之感。
聶于桑歸劍入鞘,卻是不打算以兵刃對敵,他撤身后退,避開陳平冶的拳頭,劍身自下往上一掃,幾乎是貼身擦過陳平冶鼻尖,沒打到人,但劍氣激蕩,卻震碎了他肩部半截衣袖。
“好功夫?!标惼揭辟澋?。
聶于桑沒說話,足尖點地,飛身沖出去,與陳平冶在半空交了幾招。
卻云始終沒有再出鞘,他不想仗著卻云的利攻擊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況且這老人看起來也不壞。
聶于桑手下留情,陳平冶卻是使出了全力,渾身真氣全力運轉,拳法越打越順,可以說他從未有過如此淋漓盡致之感,但即便如此,他的拳頭卻始終挨不到聶于桑,兩人過了十來招后,終于聶于桑長劍一敲,打在陳平冶手腕,這一擊如撞山岳,他瞬間便抬不起來手。
聶于桑抬手,卻云壓在陳平冶肩膀,仿佛是在他肩頭放了一座山,硬將他壓得單膝跪地。
“是老夫敗了,攔不住,你們走吧!”陳平冶說。
“上馬?!狈馊c抓住聶于桑胳膊,兩人飛身上馬,趁著這下無人阻止,騎著馬朝城門沖去。
待出了城,封萩不敢停下,又走了十幾里路才逐漸放慢腳步,此時天邊夕陽只剩余暉,大地被染成暮色,眼看著下一秒天就要黑了。
封萩對聶于桑說:“再往前走走,找到有水的地方我們停下來休息。”
又走了幾里路,終于在一處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溪流,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封萩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到地上,說:“葛幫也太給我面子了,派這么多人攔,還好有你,不然我走得可沒這么輕松。”
聶于桑將馬拴在樹上,問:“為何不走水路?”
他是想河陽水利運輸發(fā)達,若走水路,到臨陽怕是用不了四五天,兩三天足矣,正好早點到達,也少些被人圍追堵截的苦。
封萩沒笑話他,知道他不懂,解釋道:“方才在城中攔我們的是葛幫,你不知道,他們的老巢在河陽,掌握了江南地區(qū)大大小小各路水運,我若是走水路,不正入了他們的老窩?!?p> “你爹怎么會得罪那么多人?”聶于桑好奇問。
“這事說來話長,其實我爹都死了有十一年了,可總有人喜歡抓著舊事不放,這樣一來我就倒霉了,我爹一死百了,我卻還要活著還債?!狈馊c站起來拍拍衣服,又對他說:“我去打水,麻煩你生火?!?p> 聶于桑應了聲,轉身去林間拾柴。
待火堆燃起來,封萩也打水回來了,她把水囊遞給聶于桑,又從馬鞍上掛的包裹里翻出來兩包吃的,到火堆前打開,一包是甜甜的糕點,一包是一整只燒雞。
“吃吧!”封萩把東西推給聶于桑。
聶于桑早就餓了,也不跟她客氣,撕下來一只雞腿啊嗚咬下一口肉,滿足的眼睛都快瞇起來了。
他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卻看封萩沒動,問了句:“你怎么不吃???”
封萩回過神,朝他笑笑,撕下一只雞翅,說:“我比較喜歡吃雞翅,兩個雞翅都留給我,你吃雞腿?!?p> 看聶于桑吃得嘴巴上都是油,又笑道:“我有酒,你喝嗎?”
聶于桑搖搖頭,他沒喝過酒,他師父說喝酒誤事。
他不喝,封萩也就沒拿,看著聶于桑,忽然感慨似的說道:“你還真是我見過最乖的江湖人,就算是我哥那樣的人也會喝酒,你是我見過第一個不喝酒的江湖人?!?p> “喝酒誤事。”
“嗯,說得對?!狈馊c點點頭,嘴巴里叼著一塊糕點仰頭看著天上的星子,等把糕點吃下去,她才開口:“卻云太顯眼,我都有點后悔找你了?!?p> 聶于桑早就想問了:“卻云,在江湖很出名嗎?”
封萩點點頭,問:“你可知江湖有名劍譜?”
“不知?!甭櫽谏@蠈嵒卮稹?p> “我就知道?!狈馊c到他身邊坐下,看著卻云說:“這劍已經許久沒有在江湖出現(xiàn)了,在二十多年前,卻云隨著它的上一任主人,流云劍顧北庭的去世而消失,沒有人知道它在誰的手里,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現(xiàn)世,必將引起波瀾?!?p> “名劍譜是關于劍的?”
“明知故問,都叫名劍譜了?!狈馊c往火堆里扔了根樹枝,繼續(xù)說:“卻云位列名劍譜第十,是七十多年前傳奇鑄劍師司空煉的遺作?!?p> “我沒聽師父說過。”聶于桑說。
“你師父該不會是顧北庭的后人吧?”封萩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聶于桑搖頭。
封萩眼睛一轉,看向他背后背得劍匣,說:“劍匣里也是一把劍,卻云在手里拿著,能裝在劍匣里的又是什么樣的劍呢?”
聶于桑轉身面對著她,說:“這把劍是我?guī)煾概R終前要我交給一個人的,沒見到那人,我不能打開劍匣?!?p> “那好吧!”封萩歇了看劍的心思,轉而問:“你是要去哪里找人???需不需要我?guī)兔???p> “我不知道那人在哪兒。”聶于桑老老實實地說。
封萩半響說不出來話,一口氣吐出去,才對他豎起大拇指:“你厲害?!?p> “我知道名字?!?p> “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啊?”封萩說:“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想靠著一個名字找到人,你要找到什么時候???”
聶于桑說不出來話,低下頭乖乖啃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