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走,他們也不多耽誤,當天便辭別往陳州去,鳳棲華命人備好行囊送他們出城,離別前莫憂將自己那匹馬給了聶于桑騎,一來他在無雙閣用不上,二來風(fēng)雪堡的馬腳程快,不至于路上耽擱。
送走了人,鳳棲華轉(zhuǎn)身去了后院,既然來了,總要見一見紀昌泰。
樓下只剩他們?nèi)?,紀長澤看莫憂神色落寞,歉疚道:“實在抱歉,我娘強留你在此,但她也是為了我,若是你心中不平,便責(zé)怪我吧!”
莫憂疑惑地看他一眼,搖搖頭說:“我沒有不平,本來就答應(yīng)了為你治病,這回正好,不用半途而廢?!?p> 確定他不是違心之言,紀長澤忽地笑起來,心里著實松了口氣,真誠道:“若是這樣,我倒要謝謝你?!?p> “謝我什么?”莫憂不解。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奔o長澤拍拍他的肩膀,倆人本就沒差幾歲,這些時日又多虧有他盡心醫(yī)治,所以經(jīng)此噩耗才不至于無能為力,況且莫憂待他不像閣中的師兄弟,把他當成易碎的瓷器看待,這才真是難得。
莫憂學(xué)他,也在他肩膀拍了拍,說道:“既然是朋友,那我更不能不管你,你放心,就算我治不好你的病,還有我?guī)煾改?,他是個好人,肯定不會見死不救?!?p> 聞言柳鳶鳶在一旁笑起來,說:“你怕不是對你師父有什么誤解?!?p> “什么誤解?”莫憂不明所以。
他這樣說柳鳶鳶倒是奇了,問道:“你出來這么久,便從來沒聽過你師父在江湖中的名號?”
“什么名號?”
“邪醫(yī)。”
“聽過呀!”可莫憂不覺得這個名號有何問題,他反而覺得挺霸氣,一聽就不是簡單角色。
看他一臉純真,柳鳶鳶反倒不忍戳破他心里關(guān)于師父的無上光輝了,嘆了口氣,去后院找鳳棲華去了。
今日無雙閣閉門謝客,因此并無他人前來吊唁,柳鳶鳶去時,靈堂內(nèi)紀昌泰的棺材已被打開,鳳棲華站在一旁,眼睛看著棺材里的人,神色不明。
“師父?!绷S鳶乖乖行禮。
鳳棲華沒看她,揮手合上棺材蓋,忽然說了一句:“就是那小子勾了你的魂,讓你違抗我的命令?!?p> 柳鳶鳶冷汗都下來了,眨了眨眼,面上只裝作不知。
鳳棲華瞟了她一眼,冷哼道:“本以為你是最乖巧的,我才放心給你和長澤定下婚約,誰知長大了卻不愿意,我以為你是真不喜歡長澤,勉強不得才解了婚約,你倒好,轉(zhuǎn)眼找了邪醫(yī)的弟子?!?p> 柳鳶鳶沒辯解,她巴不得師父誤解,省得又想讓她嫁給紀長澤。
不過她還是心有疑惑,她跟莫憂不過是朋友,還沒到兩情相悅那一步,師父是怎么誤會的?這么想,她也就問了。
“你覺得呢?”鳳棲華甩袖往外走,才說道:“我不過是要留下他給長澤治病,你那般緊張,我若是看不出來還能當你師父嗎?”
“師父英明?!绷S鳶趕緊跟上,順嘴拍馬屁。
卻說封萩他們一行,趕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上頗為繁華,眼看天色將黑,街上行人仍往來不絕,沿街叫賣的貨郎、打著幡的赤腳大夫、算命批字的先生、還有拿著兵器的武夫,各色人物混雜。
封萩從進到鎮(zhèn)上就在觀察,走了一條街才說:“這鎮(zhèn)上的江湖人真多?!?p> 李問寒也留意到了:“看來都是去陳州的。”
不僅街上人多,客棧里也幾乎人滿為患,這個時間一樓大堂內(nèi)坐滿了人,三人剛進去便引來不少目光,為避免麻煩,他們訂了房便要上樓去,卻早有人認出了李問寒,就聽到有人高聲問:“可是李問寒李少俠?”
此話一出,將整個客棧的目光都引來了,說話那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布衣背劍,他走近幾步,見果然是李問寒,頓時一臉喜色地疾步過來,拱手說道:“久仰李少俠威名,某曾在去年見過李少俠一面,記憶猶新,未料今日在此處又有幸見到您,實在是某三生有幸?!?p> 他說話間,大堂內(nèi)其他人也跟著圍上來,想看一看青云榜榜首的真面目,一時間周圍充斥著各種聲音,但無一例外全都是在喊李少俠。
眼看李問寒有被包圍的趨勢,封萩見情形不妙,立馬拉著聶于桑偷偷溜了。
跑到二樓上,封萩從樓梯口探頭往下看,見李問寒已經(jīng)被層層圍在中間,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聶于桑覺得新奇,他與李問寒相識這么久,還是頭一回感覺到他在江湖中的盛名,先前倒是小看了。
李問寒在樓下被纏了許久,好容易脫了身,外面天色已黑,他不敢再呆下去,叫來小二帶路,趕緊到客房去。
客棧人多,他們來時只剩下兩間房,封萩是姑娘家,自然要單獨一間房,他與聶于桑共住一間,就在二樓上。
小二把人帶到門外便被打走了,李問寒推開門時,聶于桑剛好關(guān)上劍匣,他未看清,只確定劍匣內(nèi)是一把劍,似是黑色劍鞘。
見聶于桑把劍匣放到床上,李問寒好奇問:“你睡覺也摟著劍匣?”
“安全?!甭櫽谏;氐?。
“看來劍匣里的東西很重要?!崩顔柡阶肋呑?,借機打量了幾眼劍匣,但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過是一個老舊之物罷了,用料也只是普通的鐵梨木。
“匣內(nèi)之物不是我的,我要將它送到它的主人手上。”聶于桑脫掉外衣躺下,合目道:“所以不能弄丟了。”
李問寒看他連被子都蓋上了,一雙靴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擺在腳踏上,奇怪道:“你這就要睡了?”
“對?!甭櫽谏;氐?。
“不吃飯?”李問寒更好奇了。
“吃過了?!?p> 屋內(nèi)一時寂靜,李問寒咬了下牙,合著他在樓下被糾纏這么久,他們卻在樓上安安心心地吃晚飯,甚至都不說給他留一點。
“對了?!甭櫽谏1犻_眼睛,扭頭看向他:“你還沒有吃晚飯,封姑娘說怕你回來飯菜涼了,所以便沒有留飯,但她已經(jīng)跟小二說過了,等你回來小二就送飯上來?!?p> 才說完,咚咚咚三下敲門聲,門外小二說:“客官,您要的飯菜?!?p> 李問寒的心情這才好點。
休息一夜,第二日他們一早便出發(fā)了,連早飯也沒在客棧里吃,實在是怕再像昨晚那樣被人包圍,脫不得身。
臨近正午,日頭正毒,馬兒跑了半天也累了,三人便在一處林子里下馬休息。
封萩從包袱里摸出幾個蘋果,給他倆一人扔了一個,這附近沒水流,她也不洗了,隨便擦擦便送入口中,如此粗糙的做派,看得李問寒直皺眉,說她:“才出來多久,行為舉止便沾上了江湖習(xí)氣?!?p> “出門在外,哪里有那么多講究?!狈馊c渾不在意,她倒覺得這樣挺好,哪像是在家里,吃個蘋果還要切成塊,用銀簽子扎著吃。
李問寒哼了聲,掏出來一方手帕把蘋果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才肯吃。
封萩也學(xué)他,哼了一聲,扭頭和聶于桑說話:“聶少俠如何吃蘋果?”
聶于桑無意卷入他們之間的斗嘴,拔出腰間掛的匕首默默削皮。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封萩沒忍住笑出了聲,指著聶于桑說:“哥,看到?jīng)],這才是精致的吃法?!?p> 李問寒橫了她一眼,正欲說話,忽然眉頭一皺,彈指送出一道氣勁,隔空打在灌木叢中,只聽一聲悶哼,聶于桑隨即拔劍躍起,凌空揮出幾道劍氣,只見葉片紛飛,灌木叢后跳出幾個蒙面人,與此同時又有數(shù)人從樹上飛下,只是粗略一數(shù),也有數(shù)十人。
封萩趕緊咬住蘋果躲到他倆身后。
殺氣蔓延,幾匹馬被驚得發(fā)出叫聲,不知誰先出手,眾人轉(zhuǎn)眼便戰(zhàn)成一團。
這些蒙面人出手頗有章法,分成三股將三人分開圍住,但封萩這邊只圍了五六個,大多數(shù)都在圍攻李問寒,其次是聶于桑。
見此情形,封萩蘋果也不吃了,拿在手里邊打邊喊:“你們這么小瞧我,真當我武功不行?。俊?p> 才喊完,一把劍斜刺里捅出,封萩仰身躲過,甩手擲出蘋果,打在一人膝蓋,那人當即半跪下去,趁此機會封萩一躍跳出包圍圈,就近去打圍住聶于桑的蒙面人。
她并不戀戰(zhàn),打幾下便換個人,腳下騰挪間引的這些蒙面人混在了一起。
這下成了十幾個人圍攻她和聶于桑,察覺到她的意圖,瞬間就有三把劍一齊攻向封萩,聶于?;厣頁踝。瑓s云用力削下,斷刃之聲立時響起。
封萩趁機沖出,接連三掌拍在他們胸口,三人頓時倒飛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缺口剛露出,立馬被蒙面人堵住,聶于桑旋身劃出一道劍光,又殺倒兩人,這時一張網(wǎng)從半空撲下,封萩心道不好,立刻騰空飛起連拍數(shù)掌,將其中一個持網(wǎng)人打退,她翻身用腳尖勾住網(wǎng)眼,使勁一掙,再一掌拍在蒙面人身上借力,人仍在半空,卻將網(wǎng)奪到手中,這才翩然落地。
聶于桑殺倒剩余幾人,轉(zhuǎn)身去幫李問寒,他那里只余下一個蒙面人,觀其武功卻精妙,但也擋不住兩人聯(lián)手,幾招之內(nèi)已被制伏。
封萩趕緊點上他穴道,掀開面巾,里面是一張普通至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