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底的欲望一旦被勾出來,便會無休無止,哪怕攬月樓并未拿出任何實證,可自古名利誘人心,但凡有點野心,都想得到千秋,坐得住的不過是身家豐厚,可未必不想去要,更何況攬月樓從不虛言。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去在意青云榜上取代楚江威列在第七位的聶于桑,千秋劍現(xiàn)世的消息在江湖掀起的巨浪,掩蓋住了一切。
無數(shù)人涌入陳州,試圖從攬月樓這里獲得更多消息,但滿月之日已過,攬月樓大門緊閉,不接待任何來客。曾有人試圖硬闖,卻在距離大門三丈遠的地方被人一掌震斷心脈,又有人深夜試探,第二日尸體被發(fā)現(xiàn)丟在大街上。
如此厲害手段,當即便鎮(zhèn)住了不少同樣有這心思的人,只是放棄卻也不甘,他們留在陳州,等待下一個滿月之日。
這些事情發(fā)生時,封萩他們早已離開陳州往嵇陽去,比去時太平,路上沒遇到搶奪令牌的人,封萩猜測是被千秋劍現(xiàn)世的消息奪去了注意力,無暇顧及他們。
回到嵇陽時距離他們離開那日剛好滿五天,無雙閣內(nèi)掛得白綢子都尚未撤去,守門的弟子臂上仍纏著白布。
然而再次踏入這里,封萩卻敏感地察覺到閣中弟子對他們的態(tài)度與離開前不同,紀長澤與鳳棲華皆不知在何處,迎他們進門的弟子只讓在大堂內(nèi)等,幾個值守弟子眼神閃躲,偷偷注視著他們,然而還未待她細想,便見一個神色嚴厲的中年男子從樓上下來。
雖然沒見過,但不用多想封萩也能猜到他是上官摯,可同時她也留意到上官摯周身毫不掩飾的殺氣,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見上官摯雙目緊盯著聶于桑,朝他緩步走來,口中說道:“你便是聶于桑?!?p> 李問寒他見過,剩下這個陌生面孔,不消多想上官摯便確定了。
聶于桑也察覺到他的敵意,抱拳問道:“前輩是?”
話音剛落,上官摯忽的拔刀殺向他,出手迅如閃電,因速度太快,刀刃割破空氣時還發(fā)出刺耳的呼嘯聲,封萩幾乎脫口而出:“小心?!?p> 聶于桑眸光凌厲,眼見刀鋒已至,他尚來不及拔劍,只得側身避過,腳下騰轉(zhuǎn)留出空隙與上官摯隔開,正欲拔劍,卻見上官摯回身用刀背一磕,打在他劍鞘,卻云當即震顫不止,正好阻了他拔劍的動作。
聶于桑當機立斷,身形一閃撤身后退,上官摯隨即緊追不放,手中雁翎刀橫劈,寒光凜凜,聶于桑轉(zhuǎn)手用劍鞘擋住,掄劍擊向他肩膀,上官摯斜刀一劈,刀刃砍在卻云劍鞘,發(fā)出叮響,清脆宛若玉石之音。
白玉銀紋的劍鞘從眼前劃過,上官摯眼見自己劈砍過的地方?jīng)]有留下絲毫印記,忍不住贊了一聲:“劍鞘也是不凡?!?p> 他有心阻止卻云出鞘,因此步步緊逼,聶于桑一時之間找不到機會拔劍,反而見刀光閃爍,幾乎將他籠罩在殺陣之內(nèi)。
在他們初打起來之時,封萩便被李問寒帶到了安全處,這下看聶于桑被壓制地拔不出劍,她心里也跟著緊張,忍不住問:“哥,聶少俠該不會要輸了吧?”
“輸不了。”李問寒篤定道,比起封萩更顯得神色悠閑。
眼看局勢對他不利,聶于桑神態(tài)卻未見緊張,借上官摯揮刀之時,他仰身后躲,進而身體騰翻落于他身后,幾乎同時劍鞘穿透刀風打在上官摯肩胛天宗穴,一道氣勁隨之入體,上官摯手臂酸麻,便要握不住刀,但這只是瞬間,他立刻換手,左手握刀毫不猶豫朝身后刺去。
刀尖刺在卻云劍鞘上的云紋,聶于桑反手握住劍柄,壓劍往上一提,正好借力拔出卻云。
劍一出鞘,順勢借著前沖的慣性砍向上官摯后脖頸,但早在聽到劍吟之聲時,上官摯便有察覺,他矮身閃避,脖頸幾乎是貼著劍刃躲開,但幾縷頭發(fā)卻還是被劍氣割斷。
劍已拔出,聶于桑再無顧忌,劍刃與刀刃猛地撞到一處。
才過了一招,上官摯卻忽然收了刀,贊了句:“好功夫?!?p> 聶于桑一言不發(fā),卻云劍尖在他話落時已然刺到眼前,卻驟然停住了,只是劍氣尚來不及收,破開皮肉,在上官摯額頭留下一道血痕。
“可試出來了?我的功夫能殺了紀前輩嗎?”聶于桑轉(zhuǎn)腕收劍,眼里透著譏諷,語氣卻淡然。
上官摯卻未發(fā)一言,轉(zhuǎn)身走了。
如此發(fā)展倒叫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封萩眨眨眼,朝聶于桑走過來,邊說道:“這是洗脫嫌疑了?”
“大概。”聶于桑道,他并不怕人懷疑,如今碧血草已經(jīng)拿到,只剩下冰魄花,他也不著急了,便是再將他關起來,不過是耗時間罷了。
李問寒等上官摯的身影不見了才說:“能與上官摯打得不相上下,聶少俠,好功夫呀!”
聶于??戳怂谎?,忽然說道:“我挺和你想打一場。”
“那好,擇日不如撞日,現(xiàn)在就打?!崩顔柡兆Ρ鸵蝿?。
“哎哎哎。”封萩趕緊站到他倆中間把人隔開,抬手一邊擋住一個,說:“你們還真是閑著沒事了,在人家的地盤打什么打?!?p> 才說完,卻見莫憂從樓上跑下來,估計是剛得了消息便急忙過來了,連素日不離身的藥箱都沒帶,看他們?nèi)硕荚?,開心地蹦了幾下,說:“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我聽他們說陳州出了大事,好像跟一把叫千秋的劍有關,也不知道具體情形,我還以為你們要晚幾天才能回來?!?p> 一別幾日再見到他,聶于桑總算舒了口氣,等他說完話適時接道:“拿到碧血草了?!?p> 聞言莫憂眼睛頓時亮了,剛想說要看,但是見大堂內(nèi)還有別的值守弟子在,趕緊壓低了聲音說:“快點上樓,我們?nèi)巧峡础!?p> 趁上樓的空隙,聶于桑問:“這幾日沒人為難你吧?”
“有,上官摯好兇的,剛回來便要抓我,不過沒抓住,我威脅他說要給無雙閣所有人下毒,他就不敢動我了?!蹦獞n說到這里頗為自得,他這可是憑借自己的聰明機智躲過一劫,高興之下連蹦了兩級臺階,在走廊停下后又加了一句:“但是蘇解很好,他跟他師父不一樣?!?p> “蘇解?他也回來了,聽說他可是出了名美男子,長得是否真如傳言那般?”封萩對他挺感興趣,畢竟美人看多了養(yǎng)眼。
只是才說完,聶于桑和李問寒就一起看向了她。
被他倆注視著,封萩不明所以,疑惑地問:“你們看我干嘛?”
聶于桑沒說話,李問寒不屑地呵了聲:“就他?紅顏知己的數(shù)量都快能跟賀崇一較高下了?!?p> “誰說的,我頂多認識幾個美人,可算不上是什么紅顏知己?!碧K解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說話時人就已經(jīng)站在幾人身后了。
眾人回過身,封萩正好奇他的長相,探頭去看。
蘇解沖她一笑,頗為自得:“怎么樣?我長得可還令你滿意?”
封萩被他逗笑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卻說:“也就那樣,還沒有程堡主長得好,我聽聞程堡主年輕時可是江湖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你嘛,和我哥差不多,沒有江湖傳言的那么好,什么貌比潘安,顏如宋玉,還差那么點兒?!?p> 蘇解挑眉:“你哥?封霆云?”不是他自戀,他可是見過封霆云,哪里有他樣貌俊美,氣宇軒昂,就算是整個江湖,能和他一較高下的也只有李問風。
“這個哥?!狈馊c拿手拍了拍李問寒,故意逗他:“不過我看呀,大概還比不過?!?p> 蘇解笑臉一僵,似乎受到了沉重打擊,表情都凝固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氣急敗壞地說:“我這般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哪里不如他了?”越想越氣,他居然淪落到比不過李問寒,就算他承認李問寒也是江湖上公認的美男子,但是哪里比自己俊了?他哥都不一定比得過自己。
莫憂已經(jīng)開笑了,似乎很樂意見到蘇解吃癟。
“拿他和我比?”李問寒似笑非笑地看著封萩。
“比一比嘛,身上又少不了肉?!狈馊c理直氣壯地說。不過她方才話雖是那么說,但蘇解也是真的好看,天生一雙風流的桃花眼,眼尾上翹,那弧度像是水墨勾勒出來的,墨色濃淡相宜,直暈染到人心里,瞳仁美如墨玉,若染了笑意,立時便生動起來,眉眼間的恣意張揚,那股鮮活氣兒,便是世間美景也不及。
于是封萩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蘇解幾眼,雖說李問風被稱為江湖第一美男,但是蘇解和他比起來不相上下,只是李問風是那九天之上的清冷明月,蘇解則是紅塵堆里打過滾的風流公子哥兒。
看得正起勁兒,聶于桑突然冷哼了聲,抱著劍嘴唇更是抿緊了,瞧著很不開心。
封萩回了神,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干笑了幾聲說:“那個,我們快上樓去吧!”
蘇解素來對自己這張臉信心十足,這回沒勾搭到姑娘,反而自己氣得咬牙,眼看他們要走,他忽的一笑,一臉要搞事情的樣子:“李問寒。”
“嗯?”李問寒停住。
蘇解想到自己要說出來的話,興奮地眼睛都亮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告訴你一件事,你哥被人搶去成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