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陳玉華也不怕臟了,把清洗鴨腸的活干的順溜溜的,連南方的師傅也說:嗯,這個華還是能干啊。
陳玉華說:沒有干不好的活,就是看你怎么干,怕臟怕累,當(dāng)然干不好。師傅豎著拇指說:好樣的。
練好了清洗鴨腸,陳玉華又來到拔鴨毛工序。這里的鴨子在之前早已通過蒸煮等把大毛除掉了,到這里,就需要人工拔掉小毛。
女工們每人拿個小鑷子,盯著鴨子,一根根細(xì)心地拔著小毛。
陳玉華看了會,就蹲下身子拿過鴨子。身邊一個女工問道:你是新來的?陳玉華答應(yīng)著。
一個叫周東紅的是拔鴨毛的高手,她熟練地干著活,那姿態(tài)宛如在加工藝術(shù)品。
陳玉華看著她的樣子,說:嗯,這像干活的樣子。有個女工說:她是我們的榜樣。
周東紅邊干邊說:干活也堵不住嘴。女工伸一下舌頭,說:她比老板還厲害。
陳玉華說:干活就得這樣。說著,開始拔鴨毛。拔了會,她也學(xué)著把拔過毛的鴨子扔堆里。
周東紅頭也不抬,說:你那個沒拔干凈,扔里面干嘛?
陳玉華又要拿另一只鴨子。周東紅說:還沒聽見。
陳玉華蒙了,看看周圍,說:她這是說誰???一個女工說:她剛才說的就是你。
陳玉華把鴨子一摔,說:你連看也沒看,就說我拔得不干凈。周東紅還是低頭干著活,說:不用看,就知道你沒拔干凈。
陳玉華冷笑道:啊哈,你有幾只眼啊,后頭上還長著眼啊,拔的干凈不干凈,我還不知道啊。
周東紅哼道:你以為拔那么三兩下,就拔干凈了,看我這個。說著,把一只拔過毛的鴨子,扔到陳玉華跟前。
陳玉華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腳就把鴨子踢飛了,叫道:你還沒有教訓(xùn)我的資格。
周東紅還是邊干活邊說:我是沒資格,你是誰啊,仗著是老板的親戚,來這里混活來了。
其他女工都抬眼看看陳玉華,有的伸舌頭,有的嘀嘀咕咕。
陳玉華故意拉著長腔,說:我在這里怎么干,與別人有什么關(guān)系?有本事,你光指揮,別干活啊。
周東紅哼道:我沒那么下作,我是靠實(shí)干,不靠什么關(guān)系。
陳玉華指著周東紅,說:你把話說清楚,誰下作,你才下作,下三濫。
周東紅哼了聲,把手中的鴨子刷的砸向陳玉華,正砸在陳玉華的胸膛上。
陳玉華猛地蹦起來,撲向周東紅。三兩下把周東紅壓在了身下。周東紅在下面張著雙手胡亂打著。
陳玉華騎在周東紅身上,說:你的本事呢,起來啊。說著,捏一下周東紅的鼻子。
周東紅罵道:娘的,你有什么本事,就知道仗勢欺人。
陳玉華又捏著周東紅的嘴巴,說:叫你罵人,給你整治整治就好了。
這時(shí),大家也不干活了,都在鬧哄哄的看著這一幕。有兩個女工,上來把陳玉華扳倒了。周東紅翻身上了位。陳玉華罵道:哪個該死的弄倒了我。
周東紅騎在陳玉華身上,叫道:騎大馬騎大馬。陳玉華用勁想著翻過身,可周東紅不給她機(jī)會,使勁壓著。
周圍又是一片起哄聲。同是女工,但大多數(shù)向著周東紅。
陳玉華罵道:你個熊樣,敢欺負(fù)老娘,看我怎么整你。
周東紅也學(xué)著捏著陳玉華的鼻子,說:再喊啊,再叫啊,把你鼻子扭下來,看你怎么見人。
陳玉華還在嘴硬:等我起來,先封殺你的嘴。
周東紅又捏住陳玉華的嘴巴,說:就是這個屁東西惹的禍,給你堵上才中。
周圍又是一片叫好聲。陳玉華罵道:都是一路貨色。
這時(shí),主管劉月芳聽到動靜,趕過來,老遠(yuǎn)就叫道:你們不是干活嗎,都在干嗎,啊,干嗎?
近前一看,劉月芳叫道: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拉開。大家這才七手八腳的把二人拉開。二人剛才在地上滾,身上都臟兮兮,濕漉漉的。
陳玉華起身還不解氣,跳著要撲向周東紅,被大家拉住。
劉月芳說:這是干嘛呢,閑的沒事干了咋的,都干活去。又指著周東紅說:你是老職工了,帶頭打架啊。
周東紅噘著嘴,說:我沒打架,是人家非要欺負(fù)咱,我能不迎著啊。
陳玉華喘息著,說:這樣的人,還留著干嗎,搗亂啊咋的。
劉月芳拉著陳玉華走開,說:你不是在洗腸那邊來,怎么跑這來了?
陳玉華理一下頭發(fā),說:那邊干好了,這不到這里干啊,你不是說每個都要學(xué)會嗎?
劉月芳說:嗯,一共三四道工序,挨個干下來,就熟練了。陳玉華說:剛才發(fā)熊的那個是誰???簡直不是東西。
劉月芳說:她叫周東紅,別看年輕,可是咱這里的老職工,也是拔小毛工序的帶頭人,你們倆怎么鬧成這個樣子?
陳玉華鼓著嘴,說:誰叫他胡說八道來,我就是看不慣她,這樣的人,你們也敢用?劉月芳說:這個,你得去問問馮總。
中午,一塊吃飯時(shí),陳樹建看見陳玉華衣服上有水漬樣,說:衣服上怎么弄的?
陳玉華說:還不是車間里有人發(fā)恨,給我弄的。
馮光玲說:我可聽說了,你和人家打架了,對吧?
陳玉華噘著嘴,說:還說呢,我正要找你,你們弄了個什么東西,目中無人,除了罵我,就是打我,這種人,你們也用?
馮光玲扒口飯,說:你又惹人家了吧。陳玉華飯也不吃了,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看我像是惹事的嗎?
陳樹建說:先把飯吃了,再說。陳玉華說:爹,你看你的閨女被人欺負(fù)了,你不心疼啊,我還能吃得下去嗎。
馮光玲抬抬眼,說:你說的那個是周東紅吧,她是有些清高,平時(shí)看人眼界高,我和劉月芳都不惹她,你卻去惹她。
陳玉華好奇地說:你也不敢惹她,她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會魔法???你們都怕她,可是我不怕她。
馮光玲笑道:所以,你先把她打倒了,后來,她又把你壓倒了,是吧?陳玉華罵道:都是那些該死的娘們,幫著她,不然,她怎么能打過我?
馮光玲看著桌子上的人,說:大家都聽聽,還是玉華先動的手吧。陳樹建和馮大慶都不可置否的望著陳玉華。
陳玉華說:嫂子,你不地道啊,這不是下套嗎,怪不得人家說,走不出的永遠(yuǎn)是套路,三套兩套,就把我套暈了。
馮光玲笑道:以你的智商,我能套你嗎,事實(shí)本來就是如此嗎。陳玉華說:她有什么本事,你們還得敬封她。
馮光玲說:干時(shí)間長了,你就知道了,你沒來之前,我想讓她干主管助理來,結(jié)果你來了。
陳玉華說:你是說,我頂了她?馮光玲搖著頭,說:不能這么說,但也不能不這么說。
陳玉華哼道:又是套路,城里套路深,我要回農(nóng)村。
陳樹建咳了聲,說:玉華,我是聽出來了,人家干的比你好,她們才不服管,你只有干的比她還好才行,不然,她們都不服你。
馮光玲說:你剛來,要學(xué)的東西還很多,不能見風(fēng)就是雨,車間那么多人,女工占多數(shù),她們都不傻,有本事沒本事,一試就試出來了。
陳樹建父女倆,原先下午下班后,都要回老家,因?yàn)楝F(xiàn)在活越來越多,又干到很晚,于是,他倆晚上就住在廠里。
勞累了一天,晚上,馮光玲主勺,陳玉華打下手,做了幾個菜。
陳小超第一次見這么多人在一起吃飯,笑著蹦著,差點(diǎn)把碗筷弄到地上。馮光玲叫道:又調(diào)皮了,找打。小超說:我又沒調(diào)皮,是它自己要掉下來。
陳玉華笑著拍打小超,說:哈,這腦袋瓜子,隨誰???
馮光玲哼道:反正不隨我。陳玉華馬上反駁道:他更不隨我們陳家人。
馮光玲說:那是他自己長成歪瓜裂棗了。
一家人坐下,小超吃口菜,吐出來,說:不好吃。馮光玲罵道:小狗蛋,比你們學(xué)校食堂好吃。
小超說:還是我爸做的好吃。陳玉華撫摸著小超的頭,說:小超也想你爸了吧。
陳樹建看著滿桌的菜,說:老哥,咱倆喝一杯?馮大慶說:少喝點(diǎn),好。
馮光玲說:看我,來了都好多天了,還沒喝口呢。說著,就去找酒。小超也跑去翻找東西。馮光玲說:大人忙,你也瞎摻和。小超說:我要喝飲料。
馮光玲拿出一瓶白酒和一瓶紅葡萄酒。陳樹建拿起酒看看,說:嗯,是劍南春,好酒。說著,打開酒,給馮大慶倒了一杯,馮大慶說:我酒量不行,倒多了。陳樹建給自己也到了一杯酒,說:能喝就喝點(diǎn)。
馮光玲拿起葡萄酒,說:玉華,他倆喝白酒,咱倆喝紅酒吧。陳玉華擺著手,說:我不喝酒。
馮光玲說:葡萄酒喝了好,喝點(diǎn)嘗嘗。小超說:我也喝。陳玉華把紅酒遞給小超,說:來,小超,你喝這個。
小超要接酒,被馮光玲喊?。哼@個你也能喝,你的飲料呢?
馮光玲端起酒杯,說:來,咱們一家人一起喝酒,能喝的都喝點(diǎn)。說著,喝了一大口。
陳樹建端起酒杯,和馮大慶碰了杯子,說:老大哥,喝了。說著,一口就把杯中酒喝了一半。馮大慶只是抿了一小口。陳樹建說:你這是喝酒呢,還是喝藥啊。馮大慶說:我不能喝。
陳玉華也是嘴唇沾了沾酒杯,沒喝多少。馮光玲笑道:玉華,又不是老鼠藥,看嚇的你。陳玉華說:我真不能喝。
馮光玲說:你喝大過嗎?陳玉華說:不敢喝,哪能喝大了?
馮光玲說:那就是了,你不敢喝,不等于你不喝,多喝點(diǎn)試試,就知道自己能喝不能喝了。
陳樹建和馮大慶又碰了杯,說:老大哥,你得使勁喝了。說著,把杯中酒喝完了。馮大慶看著陳樹建,說:兄弟,你的酒量真中啊。
陳樹建吃了口菜,說:這算什么,我當(dāng)村干部那會,比這杯子還大,都是一口一杯。馮大慶搖著頭,說:那還不得喝死啊。
陳樹建笑著,說: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所以,你就喝吧,沒事,能喝說明身體還行,不能喝,就拉倒了。
馮大慶還是只喝了一小口。陳樹建給馮大慶端起杯子,說:怎么喝這么少,看,我都喝了,你怎么也得喝一半。
馮大慶接過杯子,說:我真不行。陳樹建說:你看你,大老爺們,喝酒還不如女人。
馮光玲兩口也把紅酒喝完了,陳玉華只喝了一點(diǎn)。馮光玲說:喝了吧,度數(shù)又不高,喝了對身體好。
小超端起盛飲料的杯子,說:姑姑,我倆碰杯,我們都喝了。馮光玲說:看,你小侄子都看不過去了。陳玉華點(diǎn)小超一指頭,說:小東西,你也湊熱鬧。
陳樹建見馮大慶固執(zhí)不喝,說:我喝兩杯,你喝一杯。
不到一小時(shí),陳樹建喝了四杯,馮大慶喝了兩杯。馮大慶就歪斜著,連連擺手,說:不行了,喝壞了。
馮光玲說:你們倆老人,不行就別喝了。
陳樹建也有些醉意了,說:才喝多少,就這個樣了。陳玉華喝了一杯紅酒,就再也不喝了。馮光玲只好作罷。
吃完飯,馮光玲說:玉華,你和咱爹都上樓睡吧。
陳樹建拉著馮大慶,說:不用,我和老哥睡一塊就是。
馮光玲說:爹,樓上有地方,你睡元昊的床,玉華睡大海的床,反正他們都不在家。
小超說:我和姑姑睡。陳玉華摸著小超的頭,說:都多大了,還和大人睡。
馮大慶走路都要歪了,陳樹建扶著他走到警衛(wèi)室,泡了一壺茶,說:老哥,喝點(diǎn)茶,解解酒。
馮大慶外躺在床上,說:喝點(diǎn)茶,你也睡去吧。陳樹建說:這里不挺好嗎,咱倆一起睡,我還和你做個伴呢。
馮大慶起身喝口茶,說:床小,房子也小,睡不開。陳樹建說:你甭管,我有辦法。
一會,馮光玲找來了,勸著說:爹,你還是去樓上睡吧。陳樹建說:你睡去吧,我喝會茶,和老哥睡一起。
馮大慶說:聽孩子的話,去吧。陳樹建說:要不,老哥,你去樓上睡,我睡這里。
馮大慶笑著說:這是我的地盤,睡習(xí)慣了,去哪里都睡不安穩(wěn)。
陳樹建對馮光玲說:那你就別操心了。
馮光玲見此,便說:我那里還有個彈簧床。
等馮光玲找來彈簧床,馮大慶和陳樹建早睡下了。只是一個睡在床上,一個趴在床沿上,倆人都睡得很香。
馮光玲安好彈簧床,要拍打陳樹建時(shí),聽見陳樹建睡夢中嘟噥著:昊昊…
馮光玲沒再打擾他們,一個人悄悄退出警衛(wèi)室。她抬頭望著空中的月牙,深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