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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門道心

第44章 佳人伴黃昏

魔門道心 干枯大地 3720 2019-09-20 19:26:00

  不久之后,慕城雪獨自回來了,她告訴林沐瑤,慕城山已經(jīng)出發(fā),托她向大小姐道別。

  打擾的人都走了,戲劇繼續(xù)往下排練。就在慕小姐與秦公子牽手依偎的時候,林沐瑤扮演的反角殺上場來,先是大段自夸的言語,然后對著秦公子一陣?yán)涑盁嶂S,成功地將浪漫的氣氛破壞得一干二凈。

  不得不說,林沐瑤畢竟浸淫此道日久,演技比秦言出色得多。秦言還只是內(nèi)斂之余有點小小的驕傲,林沐瑤則將反角那種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脾性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撲上去咬她一口。

  所以當(dāng)她以切磋為名向秦公子提出戰(zhàn)斗邀請之后,秦公子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下來。兩人以劍相斗,一個靈動輕逸,另一個詭譎刁鉆,紛繁華麗的劍影在空中交擊,看得人眼花繚亂。這一回秦言完全是按照《江淮劍語》中記載的套路使劍,配合著林沐瑤的節(jié)奏,兩人戰(zhàn)得酣暢淋漓,更有一股賞心悅目的美感。

  打到最后,由于劍法書中的設(shè)定,雙方以平局收場。經(jīng)歷了這一戰(zhàn),憨厚善良的秦公子與狡詐邪惡的林公子不打不相識,反而有了惺惺相惜之感。當(dāng)然,憨厚的秦公子怎么都無法想象得出,林公子的心里轉(zhuǎn)動的是何等邪惡的念頭。林公子乘機在慕小姐的身邊賴了下來,三人相伴而行,不久后遇上了妖怪。

  由于林沐瑤的安排,妖怪小頭目不再由秦公子兼任,而是另外安排了一名拳腳功夫還過得去的侍衛(wèi)扮演。閑置了很久的賀忠義也在此發(fā)揮了作用,負(fù)責(zé)拳術(shù)方面的指導(dǎo)。劇情順利地往下發(fā)展,林公子被妖怪嚇得屁滾尿流,驚慌遁走,剩下秦公子獨自護(hù)著慕小姐與眾妖怪大戰(zhàn)一場,身受重傷,幸賴高人搭救……

  接下來的好幾幕都排練得很順利。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賀忠義扮演的反派大頭目都已經(jīng)出場。后面將會是很長的一段打斗,林沐瑤決定留到明天再練,讓人們先回去休息。

  仆人都走了后,林沐瑤卻讓秦言和慕城雪都留了下來。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說道:“我覺得你們兩個的配合還不太默契,偶爾還有些生疏忸怩之處,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總是有些不自然?!?p>  “可能是因為我跟秦公子才認(rèn)識不久吧?!蹦匠茄┱f著瞄了秦言一眼,又飛快地移開目光,“我想明天也許就會好一些。”

  “你們之間需要增進(jìn)了解,別拖到明天了,現(xiàn)在就開始吧!”

  “?。窟@個……怎么開始?”

  林沐瑤微微一笑:“很簡單啊,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梅園里的景色這么漂亮,英俊少年和美麗少女不應(yīng)該攜手度過這個美麗的黃昏么?就算過了很多年后回想起來,也是一段浪漫美好的回憶吧!秦公子,還愣著干什么,難道要讓慕小姐來邀請你嗎?”

  “?。∥覀儭鼻匮詣傁胝f我們之間的約定可沒包括這項內(nèi)容,但與林沐瑤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將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好吧,為了你的邪惡計劃,本少爺就勉為其難地犧牲一下吧!

  慕城雪疑惑地盯著林沐瑤道:“瑤兒,我覺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早上真的受驚嚇了?”

  林沐瑤并不回答,只是嘟嘴作勢欲親,嚇得慕城雪趕忙往秦言身后縮去。林沐瑤失望地舔了舔嘴唇,道:“秦公子,你是要讓本小姐請你呢還是想讓慕小姐請你?”

  秦言吸了口氣,回身說道:“慕小姐,今日天色尚佳,不如我們上山走走,如何?”

  慕城雪略作遲疑,輕輕地點了一下螓首。

  兩人于是并肩而行,沿著花瓣鋪成的小徑一直往山頂走去。山頂上是一片竹林,亦有曲徑通幽之處。時近黃昏,紅霞照晚,落日余暉將山林染上一層潤艷的緋紅之色,而慕城雪俏麗粉嫩的臉蛋在夕陽映照下透出淡淡紅暈,愈發(fā)顯得嬌艷迷人。

  兩人低著頭默默地漫步,都不愿先開口,氣氛顯得頗為微妙。

  小徑深處,晚風(fēng)穿林,撩動少女發(fā)梢。時光平靜流逝,無聲無息。在這般的幽謐寧靜之中,夕陽沉入西山,一縷光芒殘照云霞,萬物都卸去了一天的華彩,天地間盡歸黯淡。

  秦言悄然轉(zhuǎn)首,視線余光所及之處,白日里明艷動人的美貌少女,在此時只余一道朦朧的倩影。然而就是這沒有色彩的朦朧清影,卻遠(yuǎn)勝過斑斕流光,擾動他平靜的心海,蕩起絲絲漣漪。

  如果余生有如此佳人相伴,永遠(yuǎn)在這般寧靜的時光中攜手同行,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這墮落的念頭很快被他壓下去。自古溫柔鄉(xiāng)就是英雄冢,若我沉迷于短暫的美色中,那么幾十年后將再也逃不過命運的洪流,葬身于歲月時光的傾軋,與庸庸碌碌沉淪苦海的凡世眾生又有什么區(qū)別?

  本少爺?shù)膲粝?,是窮究星海,暢游宇內(nèi),朝北海而暮蒼梧,上碧落而下黃泉,求得大道極致。我追求的是永恒,而非一朝一夕的短暫歡愉。區(qū)區(qū)紅粉骷髏,豈能亂我心意!

  這樣一想,胸中激蕩的波瀾便漸漸平息。他垂下眼簾,默念道家清心咒,沉入到無悲無喜的心境中。即使幽幽淡淡的少女清香滲入鼻翼,卻只讓他覺得清明舒爽,再不生一絲綺念。

  于是一路沉默走來,回到山下,遠(yuǎn)遠(yuǎn)望見林沐瑤還在坡前涼亭等待??匆妰扇瞬⒓缱呦聛?,她迎上前微笑著問:“感覺怎么樣,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很美妙的一個晚上吧?”

  慕城雪抬眼看了一下秦言,欲言又止。

  林沐瑤見她這副模樣,秦言又是一臉木然的表情,臉上笑容漸漸斂去,道:“你們……聊得不開心嗎?這小子惹你生氣了?”

  “那倒沒有?!蹦匠茄┬忝嘉Ⅴ荆杏X難以形容那種體驗,“只是……”

  “話不投機?不應(yīng)該吧,我明明教了他很多東西!”林沐瑤轉(zhuǎn)向秦言瞪眼,“臭小子,你自己說,到底怎么回事?”

  秦言干咳一聲,道:“只怪你們梅山的風(fēng)景實在太好看,我一路上都看得挪不開眼睛,等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下山了。”

  “……”林沐瑤嘴角抽了抽,臉色數(shù)番變化,似乎在強行忍耐著什么,語氣反而愈發(fā)冰冷平靜了,“你是說,你光看風(fēng)景去了,沒顧上跟雪兒說話?”

  秦言也覺得有些慚愧:“好像是這么回事。”

  “一句話都沒說?”林沐瑤似乎仍覺得荒謬。

  秦言一邊摸著鼻子一邊點頭。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林沐瑤按捺不住,握著拳頭張牙舞爪,叫罵聲撲頭蓋臉地灑下,“蠢材!白癡!廢物!榆木疙瘩!真是跟比木頭還不開竅!你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盼不來這樣的好事?本姑娘一片苦心全讓你這蠢豬給糟蹋了!要是讓那賀連山知道你蠢成這樣,他也得氣到吐血!”

  一粒唾沫星子噴到秦言臉上,他順手就擦去了。這舉動愈發(fā)讓林沐瑤怒不可遏,幾乎就要撲過來。

  慕城雪連忙把她拉住:“瑤兒,秦公子的性格比較內(nèi)斂,你別怪他?!?p>  林沐瑤狠狠剜了秦言一眼:“他那不是內(nèi)斂,是笨!這么好的機會,要是我是個男人早就把雪兒囫圇吞下去了,這小子居然連話都不敢說一句……難道我真的選錯人了?這家伙如此不解風(fēng)情,我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了!要不還是把角色換回來吧,雪兒你覺得呢?”

  慕城雪面頰微紅,搖頭道:“劇情都排練了一大半,這時候換人已經(jīng)來不及了吧。而且,雖然秦公子遲鈍了些,但擔(dān)任這個角色正好適合。跟他演對手戲的時候,我會有種跟瑤兒你完全不一樣的感覺?!?p>  “喲,看不出你還挺中意這小子的嘛!好吧,既然女主角都這么說了,那就還是照原樣來吧!”林沐瑤說著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眼中閃動著詭異的光芒,“但這小子笨成這樣,該怎么讓他開竅呢?”她用食指輕叩下巴,忽然猛一揚頭,“……啊哦,有了!雪兒你看這樣行不行,為了增進(jìn)你倆之間的了解,一會兒就讓這小子到冷香閣里去……”

  “不行不行!”慕城雪連連搖頭,“那也太過分了,要是傳出去——”

  “放心吧!我可不會留他過夜,本小姐也還是未出閣的少女?。 绷帚瀣幬Φ?,“只叫他彈幾首曲子為你賠罪,亥時就讓他滾蛋,如何?”

  慕城雪遲疑著沒有出聲。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了。

  秦言不得不再一次聽從林沐瑤的使喚,跟著兩位大小姐一起來到了冷香閣。

  冷香閣里全部是清一色的丫鬟侍女。作為男性,秦言只被允許留在外堂。林沐瑤令人取來瑤琴和玉簫,分別呈在桌前。

  “雪兒,你先給他演示一遍吧?!绷帚瀣幷f完又轉(zhuǎn)頭朝秦言道,“小子,這首《花曜》是雪兒最喜歡的曲子,難度極高,你可要看仔細(xì)了!”

  聽她這么說,秦言不敢怠慢,兩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慕城雪的動作。

  慕城雪先在琴弦上隨意撥弄幾下,彈奏出一串流暢而歡快的音符,婉轉(zhuǎn)的琴聲如流水般滌蕩。隨后,她放慢了動作,琴音也隨之變得凝澀沉重起來,錚錚幽怨,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哀愁。

  秦言皺起眉頭,他不明白慕城雪明明有著高超的樂技,為何要偏偏彈奏這么難聽的曲子呢?

  他當(dāng)然不會懂得,自古曲高和寡,陽春白雪始終只能為少數(shù)人所欣賞。而他這樣連樂理門檻都沒有邁入的外行,自然無法聽出彈奏者喻于其中的豐富情感。

  琴聲越來越慢,低低地嗚咽。仿佛春日的陽光被消磨殆盡,閣樓中充斥著低沉的抑郁,貫穿了人們脆弱的心間,如訴如泣。

  秦言聽著聽著,就覺得心頭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傷懷悲痛郁結(jié)難消。他簡直沒有心情去看慕城雪的動作,緩緩地低下頭來,悄悄地攥緊了拳頭。

  林沐瑤此時也沉浸在琴聲的悲傷之中,愁眉不展,沒注意到秦言的小動作。

  秦言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琴聲沉入了一個幽暗的世界中,看不見光明和方向,空空茫茫,不知所措。慕城雪并沒有使用幻術(shù)之類的技巧,而是光憑樂曲本身就直接牽引了聽眾的靈魂,足以見她對音律一道浸淫之深。

  秦言是個有夢想有追求的大好少年,實在無法理解曲中那種百無聊賴、空洞虛無的單調(diào)情感。他默默念動了清心咒,將琴聲中的悲傷愁苦都隔絕在外,心中暗自腹誹:‘本少爺還以為玉寒煙的笛聲已經(jīng)是萬中無一的奇葩了,沒想到這里還有個跟她不相上下的。這些滿腹悲怨的女人們看來都是一丘之貉,本少爺可不能讓她們給教壞了!’

  這時,凝澀的音節(jié)戛然而止,堂中陷入一片沉寂。慕城雪雙手按在琴弦上,林沐瑤托著腮幫沉思,兩人都是一副癡癡傻傻的姿態(tài),眸中煙霧迷蒙,半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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