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煙與秦言兩人走出松府,一路并無言語,徑直往碧野城長樂坊行去。
青云樓就在長樂坊。
玉寒煙這番表現(xiàn),無疑表明她是能看懂魔門秘語的。
她毫無掩蓋地在秦言面前表現(xiàn)出這一點(diǎn),是否暗藏了某種喻意呢?
秦言忍了半路,在遠(yuǎn)遠(yuǎn)望見青云樓牌匾的時(shí)候,按捺不住,開口道:“師姐,你能看懂那張紙條上的文字?”
玉寒煙別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看不懂?!?p> “那你怎么不問問我呢?”
“我若問了,你也要撒謊騙我,有什么意思?”
看著她略帶幽怨的側(cè)臉,秦言心下恍然。原來她是覺得,有些事心照不宣比較好。
可秦言又搞不懂了,她這個(gè)九龍峰首席弟子的身份,在那么多前輩宿老面前都露過臉,難道還能有假不成?可她又是怎么跟魔門扯上關(guān)系的?
這個(gè)疑問他只能憋在心里,相信就算問了,玉寒煙也不會回答。
兩人很快就到了青云樓門口。
秦言猶豫了一下,勸道:“師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那竊寶之人若與魔門有關(guān),在這種人多眼雜的環(huán)境里,秦言此時(shí)并不愿與他扯上什么糾葛。何況看那人的留言,“多謝美人饋贈(zèng)”,分明有恃無恐,故意激怒玉寒煙。當(dāng)是個(gè)老謀深算之輩,若貿(mào)然闖入,只怕正中他下懷。
玉寒煙停下來,看著秦言的眼睛,緩緩道:“我不甘心!”
“寶物雖然難得,畢竟只是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也累我苦苦尋訪好幾天,結(jié)果全是為此人做了嫁衣!”玉寒煙眼瞳中似乎跳動(dòng)著冰冷的火焰,“若不見他一面,我念頭不通達(dá)!”
“罷了罷了!師姐你都這樣說了,今天不管是龍?zhí)哆€是虎穴,我都陪你闖一闖!”秦言說完,上前幾步,當(dāng)先走入青云樓大門。
時(shí)近午正,堂中吃飯的客人卻不多,秦言掃過去一眼,提氣喝道:“哪個(gè)蟊賊偷了寶甲,還不快給爺爺滾出來!”
他刻意運(yùn)功之下,音波震得桌椅樓板都簌簌顫抖,上前迎客的小二駭?shù)靡黄ü勺乖诘厣?,掌柜的也丟了算盤面如土色,客人們更是鴉雀無聲,有幾個(gè)膽小的還嚇得鉆到了桌底。
“人呢?”秦言再喝,“有膽量留字條,沒膽量站出來?”
話音剛落,就聽到從二樓飄來一個(gè)慵懶柔細(xì)的嗓音:“大中午的擾人好夢,太不懂禮數(shù)了吧?”
秦言覺得這聲音有點(diǎn)耳熟,正待托腮忖思,忽見旁邊人影一閃,玉寒煙已步入樓梯,飄掠上去。他也連忙跟上。
“砰!”房門被玉寒煙一腳踹開。
“師姐慢些,別磕到腳!”秦言跟在玉寒煙后面進(jìn)了門,看到床上半靠在床頭、長發(fā)披散的那人,輕咦一聲,“是你!”
那人此時(shí)雖未著青衣,秦言一看他那張陰柔俊美的面孔便認(rèn)出,這家伙可不正是來自大內(nèi)宮中的那名小太監(jiān),名無歡者也!
無歡面露微笑,似乎要跟秦言打個(gè)招呼。但聽“嗆”的一聲清吟,玉寒煙手中那把寒氣繚繞的「破殤劍」已指在他喉間,森森殺氣直透骨髓,頓讓他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一聲也發(fā)不出來。
“師姐,劍下留人!”秦言連忙勸阻。
玉寒煙沒做理會,只盯著無歡,面沉如水,緩緩啟唇:“吾問一句,你答一句。多說半句廢話,我卸你一條胳膊?!?p> 被那透骨寒意所指,無歡不敢開口也不敢點(diǎn)頭,笑容僵硬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咱家知道了。
玉寒煙的嗓音也如劍氣一般冰寒:“是你拿走了龍鱗甲?”
“不是咱家?!?p> 玉寒煙眉頭一皺,又問:“在會松園留紙條的人是不是你?”
“也不是——”無歡話未說完,玉寒煙的劍尖往前輕輕一送,一顆血珠立即裹著劍尖慢慢冒了出來。
玉寒煙臉上露出微笑:“你回答之前,最好想清楚。”
那笑容本來十分優(yōu)美,但在無歡看來,他寧愿她不笑。
無歡訥訥地道:“是……是我家主人?!?p> 玉寒煙問:“你家主人是誰?”
“他姓陸,名離,乃當(dāng)朝二皇子……”
“皇族?”玉寒煙偏著頭,臉色似有幾分凝重,“他為何要與吾為難?”
“錯(cuò)了,錯(cuò)了!”無歡道,“主人想要為難的不是你,而是……他?!彼抗馔慌缘那匮陨砩厦槿?。
“我?”秦言錯(cuò)愕地伸手一指自己,“我跟他無冤無仇,連面都沒見過,他為難我做什么?”
無歡道:“主人想與你結(jié)交,先為難于你,再以禮物相贈(zèng),一來二去,便不打不相識,自然有了交情?!?p> “什么玩意兒!”秦言只覺得啼笑皆非,“繞了這么一大圈,原來是想跟我交朋友?那他找我就行了,又干嘛為難我?guī)熃???p> 無歡道:“主人說,你這人無欲無求,不戀外物,難以說動(dòng),唯有以玉仙子為餌,方能引你上鉤?!?p> “敢情我這貌美如花的玉師姐在你家主人看來只是個(gè)誘餌?”秦言大覺荒謬好笑,搖了搖頭,“簡直一派胡言!我聽說你們那些王子皇孫各個(gè)荒淫無度,一定是那姓陸的看上了我家?guī)熃?,想把她納入后宮,才找了這么些理由,繞來繞去的無非就是想勾起她好奇心,欲擒故縱,采花手段罷了!”
“非也非也!”無歡道,“要是想引玉仙子上鉤,早就可以動(dòng)手,根本無需留下那張只有你能看懂的紙條。”
“喔?”
“我家主人的品味,絕非你所能想象!”無歡說到得意處,連喉間的利劍都忘了,眉飛色舞地道,“他早就說了,‘美人要是不淫,便是個(gè)泥美人;英雄倘若不邪,那是個(gè)死英雄。’玉仙子縱然再美,也是個(gè)泥美人,他根本瞧不上眼。只有你這樣的真英雄,才有資格與他結(jié)交!”
“胡說八道。”秦言笑道,“要我說,你家主人的眼光,只對了一半。”
無歡也笑:“等你見到我家主人,就不會這么想了……”
他忽然慘叫一聲,直著脖子,向上翻著眼白道:“玉仙子,劍,你的劍……”
玉寒煙手中的劍又向前送了半寸,嘴角逸出一絲嘲弄的笑意:“吾的劍怎么樣,夠不夠邪,夠不夠淫?是不是癢癢麻麻的難受,要再送進(jìn)去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