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簌和醒來以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每每看到東野闕,總想著避而不見。
“簌和,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俊?p> 東野闕終是忍不住,攔住了正在轉(zhuǎn)身的簌和。
“沒有,東野闕,你和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還是不要離得那么近的好。”簌和搖搖頭,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本來是意外而欣喜的,但是東野闕遞給她一張和離書,然后親口告訴她,錢煥死了。
錢煥是他親手殺死的。
曾幾何時,她與他共患難,甚至把他當成了親人一般,可是他殺死了她唯一喜歡過的人。
“你在怨我?”
“我沒什么好抱怨的,這一切的錯都是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發(fā)了寒疾被王春盛捉住,也不至于傷重成那樣,只是我沒想到你為了給我出口氣,滅了整個山莊?!斌脱柿丝诳谒?,聲音冷漠無比,“我嫁給了錢煥,也算是北墨山莊的人了,可是你害我陷入了不仁不義的境地,世人皆說師父收了我做徒弟是引火上身,我克死了他和毓夫人,而我現(xiàn)在還克死了我的丈夫毀了我的家,東野闕,就算你是為了我,可也親手讓我變成了山莊的罪人。”
“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到?!?p> “一句對不起有什么用,輝煌了百年的北墨山莊、威名一世的北方符族終究還是因為我而消失了?!斌褪种芯o緊攥著錢煥給她的簪子,實在忍不住抽噎了起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他嗎?可你為什么要親手殺了他?”
東野闕動了動嘴唇,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你解釋啊,你說你有苦衷??!”簌和突然笑了起來,她看著東野闕的眼神帶著微渺的希望,更多充斥著絕望,她很難受,她很痛苦,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就好了。
“我沒有苦衷。”東野闕搖了搖頭,彎身想把簌和扶起來,卻被簌和一把推開,她冷漠地看著他,眼底的寒意像是一支支冷箭射向他心的深處,她果然是恨透他了的。
他記得錢煥臨死前交代他,要照顧好簌和的,他這一生做了很多的錯事,他拖累了簌和,所以用他的血做成熏香來治療簌和的寒疾這件事萬萬不能讓她知道。
他允諾了。
他終于明白了那日在鳳凰山上,為何白輕狂說這個法子極其殘忍了,延緩寒毒發(fā)作的法子就是以命換命,他始終忘不了錢煥搶過他的匕首劃開手腕的那股子決絕,明明更愛山莊,卻也愿意為了簌和獻出自己的生命,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簌和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正眼都沒看他一下,自顧自回了房子,鎖上了房門。
“少爺,可以吃午飯了,我熱了一碗面,要給簌和小姐送過去嗎?”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紫怯生生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手里拿著一個盛面的小籃子。
“不用了,她應該也沒什么胃口吃面?!睎|野闕擺擺手,順勢拿過了她的籃子,“這個給我吃吧,你趕快回去收拾收拾,我們準備去江南了。”
“可是,那邊不是正在打仗嗎?我聽市井里的人說啊,好多外國人都在那邊燒殺搶掠的,還有幾個軍閥混戰(zhàn),只怕不太平。”葉紫有些猶豫,她咬咬牙還是說了出來,“到了那邊,我們可能連個安生之所都找不到了?!?p> “你放心,我們這次去江南,是要奪回一些本就屬于她的東西。”
東野闕拎著籃子回了自己的屋,葉紫敲敲地走近簌和的屋,把耳朵貼在了她的門上,好像隱隱約約能聽到些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地,看樣子她是恢復清醒了,葉紫陰狠地皺了皺眉頭。
……
簌和坐在窗邊,不知不覺已然到了晚上,她開了一點點窗,只瞧見外頭柔和似絮、輕勻如絹的浮云,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淺,若有若無。不像晚霞那樣濃艷,因而更顯得素雅,沒有夕照那樣燦爛,只給人一點淡淡的喜悅,或是一點淡淡的哀愁。
“簌和,我知道你在聽,我已經(jīng)理完了東西,明天要去江南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東野闕背靠著墻,對著窗的位置喊了幾聲。
“我不會跟你走的。”
“簌和,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是你去祭拜你的養(yǎng)父母,你已經(jīng)來北方好久了,難道不想回去看看嗎?”
“我說了,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記得陳老家主給了你少主之位,可是你拱手讓給了陳依云,現(xiàn)在的蘭園也不復從前,這難道就是你想要的嗎?陳老家主勉力維持多年才保住的基業(yè),你想眼睜睜看著它毀在陳依云的手中嗎?”
簌和沒有說話,她死死地閉著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東野闕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的軟肋,知道她的短板,所以她也只能被牽著鼻子走,蘭園是她最后的家了,之前她是被逐出蘭園的,那這一回定然要堂堂正正地回去。
“你在聽嗎?”
“明日何時出發(fā)?”
“你何時準備好,我們就何時出發(fā)。”東野闕聽到了她的回應,不免激動了起來,“你需要我?guī)兔φ頄|西嗎?不顧也沒什么東西需要整理的,我去找輛車,明日在門口候著?!?p> “你要帶上你那個婢女嗎?”簌和突然想起了那個總跟在他身后的女人,看模樣倒是生的楚楚可憐,但眼睛并不干凈純粹,總感覺像是在算計著什么,不過這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帶上,葉紫她也無親無故的,留她一個人怕是飯都吃不飽了?!睎|野闕沒有在意簌和突變的語氣,繼續(xù)自顧自說著,“帶著她也挺好,她會做飯,也會照顧人,你身體不好,我也不方便照顧你不是,有了她啊也方便多了?!?p> “我知道了?!斌驼f完關上了窗。
要回蘭園了。
她坐在椅子上,拿出別在腰間的那個錦囊,那日墜河以后,這錦囊明明隨著河水沖走了,卻沒想到東野闕找了好幾個日夜竟然給她尋了回來,雖然錦囊里的紙已經(jīng)爛透了,再也看不清字跡。
她拿出紙和筆,磨了墨端正地寫了一道至陰血符,然后把紙折著塞進了錦囊。
在她醒來那天,滅世輪盤就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指邊,甚是奇妙,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師父給她的那塊玉佩。
這些大概就是她的全部家當了。
明日就要回蘭園,簌和窩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她滿腦子都是陳謹之的背影,著實心緒亂得很,“簌和,別想了?!彼匝宰哉Z道,眼下也不知道蘭園情況如何,但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時被趕出來的那個可憐無助的簌和了,或許旁人不知道,她在心境中拿簪子刺向了自己,在她死去的瞬間整個身體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她再運氣時發(fā)現(xiàn)她的符術早已更上一層樓。
她借著月光,看著手中打磨細致的玉簪,隨手挽了一個髻就插了進去。
終于,要回蘭園了。
明凈如我
這一章怎么有點水水的感覺,要相信后面會格外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