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見她額頭纏著白紗布,一身嗆人的藥味,大晚上的還描眉畫眼,穿得花紅柳綠的,嫌棄地避開了些。
這次出門上香遇難,可是香葉極力攛掇的!
老于頭都沒了,小姐跟她也落水,也沒見香葉問一聲。
她怎么從來沒看出來,香葉是這樣薄情寡義的人呢?
還晦氣,像掃把星!
“你好自為之吧!”
芳草氣呼呼地丟下一句,繞開她出門走了。
“好好的干嘛沖我瞪眼?有毛病吧?”
香葉自來瞧不上芳草,被懟了一臉,頓時也顧不上在正主子面前賠小意,張嘴就是刻薄的罵。
“誰在外頭?滾進(jìn)來!”
楊巖泉好臉面,這幾天家里接連出事,鬧得他心力交瘁,一聽有人在外頭瞧熱鬧,火氣燒得三尺旺!
香葉被吼了個哆嗦,腿軟地想躲回去又不敢,只得硬著頭皮進(jìn)來,兩手小心翼翼護(hù)著肚子。
“老爺夫人,這是怎么了?哎喲表小姐怎么還頑到地上了?快起來,地上涼,生病了夫人要心疼的。”
香葉一眼瞅見地上趴著的趙春杏,抖機(jī)靈地邊去扶邊拍趙玉枝馬屁。
誰不知道趙玉枝最偏心娘家人?對這個娘家侄女更是好得不像話。
“把這個晦氣的玩意兒給我扔出去!你也滾!”
楊巖泉暴怒,吼得房梁都震了幾震。
趙玉枝不敢再跟他嗆嗆,使眼色叫香葉趕緊將人弄走。
香葉一頭霧水,但基本的眼色還會看,也不問原因,費(fèi)力去拖地上的趙春杏。
趙春杏沒法再裝睡,拳打腳踢地掙扎:
“我不走!我被趕回去的話,會被我爹打斷腿的!”
熊孩子再度拼命掙扎,又踢又踹又捶又咬,疼得香葉捂著肚子直哼哼,臉都白了。
“孩子,老爺,我的孩子……”
趙春杏嚇懵了,傻站著不動彈。
她好像闖了大禍,姑父不會打死她吧?
楊巖泉大步過來,臉黑似鐵。
趙春杏嚇得一個激靈,扭頭就跑。
趙玉枝不放心,鞋也顧不上提,急忙追了出去。
丫頭肚子里的賤種,哪比得上她侄女尊貴?沒了正好!
楊巖泉一把抄起淚水漣漣的香葉,回頭看看不成樣子的屋子,沉著臉大步走去書房安置。
“老爺,我肚子疼。孩子不會有事吧?”
香草可憐巴巴喊疼,一多半是裝的。
家里多了個羅惜弱,妖妖冶冶一副狐媚子做派,聽說還懷了個兒子,還是窮秀才家的閨女,識文斷字讀過書的,跟老爺青梅竹馬,一聽就難對付!
一心要做姨娘的香葉危機(jī)感大生,盤算半天,只找出一點(diǎn)自己強(qiáng)過那個羅惜弱的好處,她將自己的清白身子給了老爺,而那個羅惜弱早是個破鞋,還是死了丈夫的,命硬。
可看老爺?shù)臉幼?,像是被狐媚子迷住了心竅,半點(diǎn)看不出嫌棄來。
香葉恨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得還得拼兒子。
另外,她還可以站到夫人這邊。
相比起她,夫人肯定更恨羅惜弱,上回都跟老爺鬧到外頭去了,倆人差點(diǎn)打出狗腦子。
夫人肯定樂意扶持她跟羅惜弱打擂臺,夫人好坐山觀虎斗。
香葉滿腹心思睡不著,聽正房鬧騰得厲害也不敢過去摻和,生怕被那妖孽纏上,白白送了性命。
她白日里喝多了湯水起夜,恍惚看見一道黑影自正房出來,飛檐走壁跑了,嚇得她差點(diǎn)尿了褲子。
她原本只當(dāng)是那個妖物逞兇,回被窩抖了半晌,越琢磨越覺得眼熟。
那黑影像個大肚子女人,跟羅惜弱差不多!
香葉越想越興奮,自覺抓到了羅惜弱的把柄,壯起膽子去再隔壁廂房查看。
誰知道那屋門鎖得好好的,里頭黑洞洞瞧不出動靜。
香葉在門外怏怏站了一會兒,突然又聽到正房里趙玉枝開始嗷嗷叫喚,尋思了會兒,偷偷摸過去聽墻腳。
這是她的老把戲了。
額頭上的傷還沒好,已經(jīng)忘記了教訓(xùn)。
可惜還沒聽明白呢,門就被芳草打開。
然后就是被芳草氣,被老爺罵,被趙春杏那個死丫頭踢!
香葉肚子隱隱作痛,面上卻夸張到十分,借機(jī)做戲。
“老爺,求求我們的孩子,他還這么小,他好可伶。”
楊巖泉抱著她走了幾步便氣短,將她往地上一放,攙扶著站了站。
“這半夜三更的,王大夫早睡下了。忍一忍吧,明天白天再去請他來看?!?p> 香葉一梗,眼淚也流不下來,只覺得這夜里的風(fēng)可真涼啊。
她瑟縮了下,費(fèi)力吐出那口氣,哭聲哀求:
“老爺,我不鬧,我忍著。我只是怕,孩子那么小,家里又不太平,萬一他……”
香葉點(diǎn)到即止,抽泣下又求:
“能不能求小姐給孩子畫張平安符?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可護(hù)不住孩子,就是我的罪過,我不能對不起楊家,不能對不起老爺?!?p> “老爺,求求你了,小姐心善,必定不忍心看著自己親手足受苦的?!?p> 香葉以他為天的低姿態(tài),極大地滿足了楊巖泉的虛榮心。
他扭頭瞧瞧后頭黑黢黢的繡樓,搖搖頭,跟可憐的丫頭說了實(shí)話:
“錦鸞她今晚與那妖物斗法,透支了法力,得休養(yǎng)好些日子都畫不得符了。”
香葉心里咯噔一聲,順著他的話道:
“那怎么辦?”
不是貼著符嗎?難道不管用?
楊巖泉安撫地拍拍她背,扶著她往前挪。
“別怕,老爺我身上還佩戴有一枚平安符,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必能保你平安?!?p> 香葉喜從天降,還扭捏裝嬌羞。
“這不好吧?我有了身子,按規(guī)矩不能侍寢的,夫人知道了定要罰我?!?p> 楊巖泉哪還有那些個風(fēng)月心思,隨口應(yīng)付道:
“她把掃把星招來家,還有臉罰別人?最該罰的就是她!”
香葉眼珠子轉(zhuǎn)幾圈,終于把事情原委猜著個五六分。
招來掃把星,是指趙春杏?
那死丫頭敗晦什么了?
難道是平安符?
咝!
“那妖物不是被小姐拿符震著呢嗎,怎么又跑出來跟小姐斗法了?”
香葉嘴快地問出來,腦子慢了一拍,卻越想越對路!
“不會是叫表小姐沖撞了那符吧?哎呀糟了,那妖物跑出來了,羅妹妹可怎么辦?不會叫那妖物害了吧?她還懷著孩子呢!”
香葉心機(jī)地喊了羅妹妹,打著論資排輩的主意,沒想到楊巖泉壓根沒聽出來!
他腦子嗡地一聲,撒開她往羅惜弱呆的廂房跑!
“門鎖著的,沒事?!彼笏煽跉?,滿是慶幸。
香葉磨牙,軟著聲音跟他唱反調(diào):
“那可不一定。妖物飛檐走壁穿墻破門的,一把鎖哪關(guān)得住啊?”
楊巖泉一愣,抬腳踹門!
砰!
門開了,里頭空空蕩蕩,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