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離因還是沒有收到關(guān)于宇玶的消息,他整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離因漫無目的地在南應(yīng)城中逛著。
終于,有個守雁棲樓的侍衛(wèi)來報說,看到趙宇玶早上去了雁棲樓。
接到消息的離因匆匆往那里趕,生怕錯過了他。
所幸她到的時候,他還沒離開。在雁棲樓里來回巡視的侍衛(wèi)說,趙宇玶正在二樓的包廂里看書。
她心里很是高興,想著:你這次就沒有地方躲了吧。
離因透過打開的一道門縫朝里面看,看似里面沒有人。離因讓鐘情留在外面做接應(yīng),她自己輕輕推開門,溜了進(jìn)去。
包廂里很是安靜,連翻書聲都沒有,若不是離因提前向侍衛(wèi)打聽了宇玶的包廂號,還以為是走錯地方了。
奕征不在里面,只有宇玶一個人。
宇玶趴在桌上睡著了,旁邊的書還正壓在剛才看到的地方。應(yīng)該是看書看得有些累了。
離因坐在宇玶的對面,兩手撐在桌子上觀察著他睡覺的樣子。
他的睫毛濃密且長,彎彎翹翹,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摸。小臉怕是枕著時間有些長,倒變得有些潮紅。
離因的手剛剛觸碰到他的睫毛,便聽到趴在桌子的宇玶開口說道:“公主可是喜歡看人睡覺?”
離因猛地縮回手,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你醒啦?這么今天沒有見到奕征?”
“公主想見他,就把他叫進(jìn)來吧?!?p> “不用了,我來找你。”
“你……”
離因剛想問宇玶對她有沒有意思,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門外進(jìn)來一個離因從未見過的男子。身著一身天藍(lán)色的衣裳,手上拿著一本書,約莫著年紀(jì)同趙宇玶差不多大。
“宇玶,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男子的眼力見還不錯,看到屋里坐著的不只宇玶一個人,在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jìn)去。
“沒事,這位是梁國熙和公主離因。”趙宇玶向他介紹道。
“公主好,我叫林衍?!边@個男子倒是挺快熟絡(luò),進(jìn)屋坐在了宇玶和離因的旁邊。
林衍,出身于行商家族,到父輩時捐了個文官的官職,也算是官宦之后。他是家里的老三,沒有大哥二哥那般受寵,不能繼承家中的官職。不過他性格開朗活潑,自然也受不了枯燥的文職。
他向父親請?jiān)父剃?duì)到外行商,結(jié)果第一次行商就在梁國邊界遇到盜賊,同大隊(duì)伍走失的他,是一路跟著好心人才到的南應(yīng)城。還未找到大隊(duì)伍,卻恰當(dāng)遇到趙宇玶。
趙宇玶看他所述的趙國之事不假,又看他不像是行騙的人,便收留了他。可誰知他不認(rèn)生,就賴上了宇玶。
“你們繼續(xù)聊,不用管我的?!绷盅芊_書來。
“有你在,還怎么聊?。俊彪x因小聲嘟囔著,這聲音小到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離因終究還是沒有問出那個問題,宇玶和林衍要先離開雁棲樓,他們便匆匆告了別。
后來的兩周,離因沒有在遇見過宇玶,只是遇到過幾次在街上逛的林衍,倒是同他混熟了,可他總也不肯說宇玶在哪里。
最后一次見到林衍時,他說,他們就要回趙國了。
趙王病危,傳位的旨意遲遲未下,大公子和二公子對趙國王位虎視眈眈,若是趙宇玶未能及時回到趙國,參與到爭奪王位的戰(zhàn)爭里,等待他的可能是死亡或者一生的流亡。
他要走了,他要回到自己的母國,去爭奪屬于他的東西。
他可能會贏,成為趙國的王,娶一個他愛的王后,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他的王宮里。
他可能會輸,成為階下囚,過著流放的生活,然后死去。
反正,他終究不會屬于離因。
趙宇玶府上
正值飯點(diǎn),今天太傅出門了,只有趙宇玶和林衍一起吃飯。
“喂,我今天又看見離因公主了。她又問了我你在哪里?”林衍說道。
“你怎么回?”趙宇玶聽到離因的名字沒有抬頭,仍在低頭夾菜。
“我說,你同太傅去了遠(yuǎn)郊拜訪舊友?!绷盅茴D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還有,我告訴她,我們就要回去了?!?p> “哦?!?p> “你真的不打算去見見離因嗎?若是有一個女子為我如此,我一定會對她好的?!?p> 趙宇玶放下飯碗,扔下兩個字“飽了”,便離開了飯廳,只留下林衍一個人。
趙宇玶當(dāng)風(fēng)坐在湖邊的亭子里,手中握著一只鑲有紅寶石的銀簪,他有些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沒有把簪子給離因,他們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jī)會再相見了。想著回到母國后也許會經(jīng)歷的種種磨難,他倒覺得也許此生不復(fù)相見是最好的結(jié)局。
誰能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有今天的回憶就夠了。
風(fēng)雨肆虐
趙宇玶離開梁國的那天,雨下得很大,似乎老天想把天下所有有情人的淚水在一天統(tǒng)統(tǒng)倒出來。
梁離因知道如果今天見不到趙宇玶,可能他們一輩子不會再相遇。
她趁著午睡時間守衛(wèi)松懈的空擋,溜出宮門。
一出宮門,她就拼了命地往外跑,哪管雨下的有多大。
林衍說,他們約莫著下午就會出發(fā),他會盡量拖一些時間。
離因跑過趙宇玶府上時,被告知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一刻鐘。
她趕忙往城外跑,在快跑到那日他們一起喝茶的茶樓時,馬車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停著。
她自知若是馬車?yán)^續(xù)往前走,她便沒有力氣再往追。她跑上二樓露臺,發(fā)現(xiàn)馬夫正準(zhǔn)備趕車。
她歇斯底里地大聲喊道:“趙宇玶。”
此時的她就像個落湯雞,狼狽至極,雨水順著發(fā)絲、衣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聚成一灘水。
店中的人就像看到神經(jīng)病一般看著她,店小二看此人之前來過,是個貴客,也不好意思趕客。不知她發(fā)生了什么,會如此狼狽,這樣的人實(shí)在影響生意。
他伸手想要把離因從露臺上拉下來。
“別碰我?!彪x因一把推開上前的店小二。
馬車剛走出沒兩米,停下了,但車上的人沒有下來的意思。
“趙…宇…玶…”
他閉著眼睛,沉默不語。雨聲、馬蹄聲、車輪聲哪怕再大,他也能聽出她的聲音,只是他不知如何去面對她。
木古明打破沉默,說道:“公子,想去看看,就去吧?!?p> 過了一會兒,趙宇玶從車上下來,沒讓奕征打傘跟著。
看到他站在樓下,離因眼淚如決堤一般,一下哭了出來,她沖他喊道:
“如果我說…我不愿意嫁給楚笙然,你會阻止我嗎?”
趙宇玶低頭拼命壓住眼淚,冷靜一會,抬頭用泛紅的眼睛看她,壓抑著情緒說道:
“如果我說我不愿意你嫁給楚笙然,你會嫁給我嗎?”
一瞬間離因有些訝異,片刻之后,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回道:
“會啊”
聽到這個回答的趙宇玶,一躍飛上了露臺,一把將濕透的梁離因摟入懷中,用嘶啞、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我知道貿(mào)然的說一句等我,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行為。”
“但我還是想說,等我回來?!?p> “回來把你娶走?!?p> “好?!?p> 宇玶將手中的銀簪遞給離因。這是元宵燈會時,宇玶看到了橋下那個放花燈的女孩后,回府時買的。有些人,有的東西,你偏偏看上一眼,就覺得那是你的。
當(dāng)然后來當(dāng)離因問起這只簪的來歷時,宇玶總是說只是路過一個小攤販時隨便買的。
后洛小院
趙宇玶醒來的時,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一向習(xí)慣早起的他,今天怎么會起的這么晚,腦海中閃過昨晚夢見的片段,詫異于這夢怎會如此真實(shí),夢中的一切不就是從前他和她經(jīng)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嗎?那個承諾好像還在耳邊回蕩,那個被雨水浸透的擁抱發(fā)出的溫?zé)岬母杏X好像還在胸前。
他起身穿好衣服,將袖口的紐扣旋上整理好。
他轉(zhuǎn)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離因,眼角處還殘留著淺淺的淚痕,心被狠狠地揪起。
離因緩緩睜開眼睛,被子里的余溫還在,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床外,正對上了趙宇玶的眼睛。
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避開,離因看著床幔上的繡花,宇玶低頭整理早就扣上的紐扣,似乎怎樣都不滿意。
“醒了?”趙宇玶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離因并沒有回應(yīng),眼神渙散。
他繼續(xù)說道:“你這兒的桂花開的正香,今年的桂花釀送一壇入宮?!?p> “王上想喝桂花釀,讓人送一壇即可,何必等我的?”聽到這話,離因猛地坐起來,回復(fù)道。
不愛我,也別惦記著我的桂花釀。
“我要你做的?!壁w宇玶留下一句話,便邁開步子向外走。
離因倚在床邊,想起昨夜的夢,誰曾想年少時的諾言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無奈、可恨,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