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所在的山峰在一眾長老中也是偏僻之處，幾乎無人知曉，一來龍老雖是魔宗中的虛劫高手，但也罕有出手之時，加上龍老平時如同市儈一般的行徑，與宗內(nèi)混混時常玩樂，吃喝嫖賭倒是樣樣不少。
在實力上如此低調(diào)，倒是在玩樂上多費心思，縱然有傳聞龍老的真實實力強極，卻也罕有人信，只道是龍老吹噓自己罷了。
不是魔宗眾人眼力差勁，實在是龍老隱藏的深了，魔宗弟子雖也知曉龍老既然能做魔宗長老，實力自然是不弱的，但眾人估計也不過是虛靈后期最多虛靈巔峰的修為。
誰能料到只是管理入宗弟子試煉，整日玩樂，不顧修煉，無所事事的龍老卻有著禾國頂尖強者的修為，若是愿意龍老憑借這修為成為魔宗核心長老也是不難的。
龍老所在也罕有人拜訪，龍老與低階弟子打成一片，讓其他長老覺得與之交好有些降低身價，最終與龍老也沒有什么至交，最多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墨香雖是疑惑龍老為何帶幾人回到自己住處，卻只見龍老指引著墨香等人往自己此山另一側(cè)走去。
平凡無奇的茂密樹林層層疊疊，曜日的光輝被無數(shù)樹木遮擋，只有斑駁的點點光斑灑在地上，給予著草木些許恩惠，促使著生靈的成長。
龍老所在此山已是偏僻，而龍老指引之處更是鮮有人氣，無數(shù)山林掩蓋了一個小山洞，龍老抬手便將哪猿烈的尸骨取出，原來數(shù)百丈的巨大身軀此時失盡了血肉生機，所謂尸骨只是一層外在的皮毛罷了。
并未如同龍老先前所說，龍老只是默默抬手焚滅了猿烈的尸骨，而后將骨灰葬在此處，卻并未立碑，此地如此隱蔽，旁人自是難以發(fā)現(xiàn)的，但現(xiàn)在妖族脫逃，禾國人族對于猿烈皆是怒難可扼，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不立碑旁人也難以知曉墓中之人的身份。
龍老明亮的目中難得地有著復(fù)雜之色，似又不同于瞳等人身為人族敬嘆妖族的矛盾，似是更加可悲的嘆惋，此刻的龍老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與市儈之氣，反而如同垂暮老人對于生靈逝去的感嘆與無奈。
不算狹小的山洞中，充斥著肅穆莊重的氛圍，無名的哀然淡淡在幾人心頭繚繞。
呵呵，堂堂七弦山妖王……不，堂堂三百七十四名虛靈妖族居然葬在如此的無名山洞中。
這墓是猿烈的墓，更是七弦山三百七十四名獻祭妖族的墓，龍老不立墓碑或許也有這一層意思吧……
不過，在這山林山洞中長眠多少總好過被禾國人族挫骨揚灰吧。
墨香在微微遲疑后，抬手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壇酒來，半壇飲盡，半壇灑在墓前，以此作為拜祭。
荒冢葬壯士，烈酒拜離人。
不過這酒也不是什么好酒罷，但拜祭離人，豈能無酒？
墨香雖是對于人族和妖族都沒有太多感情，但卻是極為欣賞這三百七十四名妖族的無畏赴死的壯烈，不過若只是如此，墨香最多也不過是敬重這些妖族罷了，可墨香身上卻是實實在在地流著妖族血液，雖然墨香自己也不知曉自己終究是妖族哪一族的族人，但妖族身份卻是錯不了的。
若是為私怨，縱然妖族死傷再多，墨香心中也不會有絲毫波動，但這些妖族奉獻了自己的生命，只為讓妖族脫離人族囚養(yǎng)，單這一點，他們便有資格受墨香拜祭。
墨香自己身為妖族卻因為立場不能出手，與七弦山妖族毫無交集也不會出手，沒有理由出手，墨香雖是敬重舍己為人之人，但自己卻是不會去做這種事的，終究墨香也只是個只會顧及小家的人，至于其他人的生死，若是不費吹灰之力，倒還可以考慮一救，但若是涉及自己的親近之人，墨香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他一切舍棄。
墨香或許遇到如同七弦山妖族一般的困境，會做出如這三百七十四名妖族一樣的選擇，但絕不會是為了助七弦山妖族脫困，而只是為了救助自己親族做出的犧牲罷了。
其實世上大多數(shù)的人都如墨香一般，明哲保身，不會輕易為了什么人族妖族紛爭舍棄自己的性命，只是幾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有著不可觸碰的一塊區(qū)域，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即怒便是如此了。
墨香自己雖沒有受這三百七十四名妖族的恩惠，終究他們是為了妖族殉身了，還磨滅了墨香心中對于妖族的最后一絲偏見，令墨香的道心也因此堅固許多，這份好處卻是不可多得的。
是了，墨香雖是自詡看待萬物皆等同，自己也渴望達到如此境界，但終究是尚未達到，這一絲缺憾墨香自身也是知曉的，但雖是知曉，卻難以改變，知其缺，明其缺，難補其缺，便是如此。
不過經(jīng)歷此次七弦山妖亂后，墨香心中對于人族妖族的偏見的磨滅，卻是讓墨香道心更上一個層次，這倒也算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獲罷。
墨香默默飲盡半壇烈酒后，只是一拜，也沒有什么言語，看了瞳等三人一眼，微微示意三人一同離開，三人與墨香相交知心，自然知曉墨香之意，便隨著墨香離去了。
猿烈等人生時被人族囚禁多年，心中怨懟自然是滔天的，瞳三人雖是與人族沒有多少交集，也并未參與囚禁妖族，但終究還是人族身份，猿烈等妖族絕不愿死后受到人族祭拜的，人族對于七弦山妖族的罪行絕不是瞳等人拜祭之行可稍稍減輕的。
瞳等人雖是無奈，也只得保持心中敬意，不以人族身份，而是以自己個人向著墳前一拜，并非為了人族，只是對于猿烈等人殉身的崇敬故而才有這一拜。
不過墨香等人自然也不會在龍老處多做叨擾，畢竟七弦山與那龜獸一戰(zhàn)，墨香等人身上的傷勢還未緩和，還須閉關(guān)修養(yǎng)。
此次倒是墨香傷勢最重了，殺的修為較之試煉之時已然不可相提并論，傷勢雖重但相較上次卻是好上不少，墨香的那記殘楓之斬不但費盡渾身靈力，還傷了經(jīng)脈，說是重傷之體絕不為過，甚至還為此折了百執(zhí)，失了武器，令墨香還是有些郁悶的。
不過卻也因禍得福，悟得本心，加上磨滅心中偏見，道心大進，得了諸多妖丹，還有鎖靈芝，其中得失，卻是不好評定了。
妖丹等物用來換取丹藥倒是足以讓墨香等人準備沖擊虛靈瓶頸了，不過提升修為之事還得放在傷勢痊愈后，只得暫且將此事放在一邊。
再說龍老，龍老見墨香等人離去，微微目送了一下墨香等人，見幾人遠去離開，又看了一眼面前墳?zāi)梗闹斜悴挥傻蒙鹨唤z復(fù)雜的感嘆。
龍老的雙目中時而閃過一絲竊喜，時而化作憎惡，又混雜了些許同情，哀悼，最后化作百感交集的復(fù)雜之情。
“唉，我果然已不是當年那個嗜殺的瘋子少年了，現(xiàn)在的我看得到死靈的絕望怨懟，卻也看得到生靈的崇高信念?！?p> “今時七弦山妖族以三百七十四名妖族的性命取得了自由，破除了囚牢，而我等死靈卻連取死的奢望也難取得……唉，生靈不知死靈苦……”
“不過今日我龍衫子還是在此拜祭汝等，我以死靈之名恕汝等罪孽，愿死靈也終有一日能迎得解脫罷。”
龍老說出恕罪之言后，似是有絲絲道韻散開，只覺令人感到無比玄妙難明，轉(zhuǎn)眼看去，一切卻又仿佛沒有絲毫改變。
龍老也如墨香一般，拍開一壇酒，灑在墳前，又拍開一壇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