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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來了

第十二章 崩裂

都回來了 思庚 2600 2019-09-10 09:36:00

  蕭父流水似的治療賬單消耗著蕭家的財富,便是蕭家已經(jīng)傾盡家財,比之同病房國營大企業(yè)全額報銷醫(yī)療費用的病友依舊顯得寒酸。

  還有,在單位工作只要理由充分,就能休了假陪著生了病的家人的家屬。

  而蕭家人,只能是商鋪醫(yī)院兩頭忙碌,一日也不能停歇。

  一家人賴以生活的店鋪,不光能夠產(chǎn)出利潤,日日也在消耗著租金,人工費用,應(yīng)季的貨物更不敢積壓。

  蕭鴻軒接替了去生產(chǎn)廠家訂貨的大哥值守在父親病床邊,已經(jīng)一個白天連著一整夜,接替他的人出乎意料,竟是畢業(yè)后分配在臨近城市工作的大姐蕭雅。

  見到大姐,蕭鴻軒也沒有力氣和姐姐多說話,簡單交待了注意事項,腦子暈乎乎,腳步虛浮晃晃悠悠往家走。

  明明已是熬的筋疲力盡,明明已經(jīng)昏昏然,蕭鴻軒還是在想著謝瑩。

  分開的日子愈久,這思念越濃,濃稠的化不開,結(jié)了伽。

  在化不開的思念間,一絲淡淡的情緒,繚繞不去。

  自己的工作算是沒了,以后的一切,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可以依靠的只剩下自己的雙手,家里看似花團錦繡的生意,在父親一場大病面前,數(shù)年的積蓄頃刻冰雪消融。

  遠方??!夢想的遠方,也不會都是美好。

  在遠方和謝瑩之間,在能付出給謝瑩多少幸福的日子,在對未來的困惑,在不自知生出的自卑,在忍不住的思念,在對遼遠天地向往中。

  諸般的負面情緒繞來繞去,這樣的蕭鴻軒已不是平日里灑脫不羈萬事不放心上的模樣。

  腳步自己做了主,歪歪扭扭帶著蕭鴻軒向西,向著紡織廠,向著謝瑩,一步步走著。

  下早班的謝瑩,在家屬院小門邊看到了靠墻坐著的蕭鴻軒。

  下午四點后西斜的秋日被路南圍墻遮擋出的陰影里,蕭鴻軒蓬頭垢面倚著墻,垂在胸前的頭,不時地抬起來向著馬路上掃一眼。瞟見了停步在不遠處的謝瑩,手在地上用力支起身子站了起來,一面拍打著褲子上的塵土,一面走了過去。

  謝瑩蹙著眉,這樣的一個邋里邋遢的蕭鴻軒著實讓人瞧著不滿!

  看著一身嶄新整齊工裝,帶著雪白色工帽的謝瑩,蕭鴻軒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掛滿血絲的眼里長滿了荒草。

  “謝瑩,我們分手吧!

  如果,我說是如果等我真的闖出名堂,你還依舊喜歡我,我們再繼續(xù)。

  當然,分手了,你是自由的!

  沒有等我的義務(wù)。

  謝瑩,我們分手了!”

  。。。。。

  直到蕭鴻軒趔趄著跑出視線,謝瑩空洞的眼睛依舊無法聚焦。眼前的景物重疊著,扭曲著,清亮的午后,陽光落下一地灰色。

  這就是這些天自己等的結(jié)果?。?p>  如此的結(jié)束到底是因為什么!?

  ??!那個叫蕭鴻軒的混蛋怎么就敢說分手???

  謝瑩以比蕭鴻軒還要踉蹌的步子走回了家,關(guān)好了小屋的門,躺在床上,拉開被子蒙上臉,忍了一路的淚水狂飆著,嘶啞著喉嚨低吼著;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蕭鴻軒你是個王八蛋!”

  從紡織廠走回家足足五公里,到了家的時候已然是暮色漸濃。一路走來搖搖晃晃的蕭鴻軒越走越輕快,越走越瘋癲,扯了路邊的冬青,踢了絆腳的石子,跳著腳去折道旁行道樹的樹枝。

  將要到家了,在街邊下班關(guān)門后的銀行寬大的玻璃門上看到玻璃映照出的人影,眼角低垂一張青黑色臉。

  蕭鴻軒鼻頭一酸,捂著抽著痛的胸蹲在地上,咬著牙死死盯著玻璃里的自己。

  “不哭!我要走遙遠的路,流汗流血。我要給謝瑩草長鶯飛,春風拂面,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要替她先去看看,遠方是否鳥語花香,天高海闊。我需要做到給謝瑩的未來是富足安寧?!?p>  下面的日子里,蕭鴻軒收藏著自己的理想,沉默的做著本是父親在做,自己逐漸熟絡(luò)的瑣碎事情。

  對于自己內(nèi)心里的計劃,卻不敢,也不能去給個具體實施的時間表。

  父親已是那樣,和這個世界告別的時間,按著日子在數(shù),這個年是翻不過去嘍,可是蕭鴻軒心里卻依舊盼著父親能夠再過一個新年。自小就沒在新年的時候給父親磕頭拜過年,就想著有機會了,新年里,總要給父親磕個頭,說句吉祥話,祝他福壽綿長。

  在國營大公司做會計師的大姐蕭雅請假回來,預(yù)示著蕭父的生命已是來日無多,不然蕭雅也不能丟下工作丟下丈夫和女兒守在父親病床邊。

  對于這個比自己年長十六歲的長姐,蕭鴻軒近乎是當著母親尊重。蕭雅離開家到臨城工作的時候,蕭鴻軒還是個方才入學(xué)的蒙童。大姐的每次歸來都是小小的他的節(jié)日,姐姐蕭雅省吃儉用存的積蓄,大多都用來滿足了兩個弟弟的愿望。

  便是蕭鴻軒入伍,姐姐也時不時去看望這個小弟弟,書信來往都是鼓勵的話,想著弟弟好學(xué),凡是弟弟要的書籍,借也好買也罷一本也沒差的都交到小弟的手里。

  有了大姐蕭雅,蕭家錯亂的日子暫時恢復(fù)了幾分往日的平順。

  蕭雅的多數(shù)時間都花在醫(yī)院里陪著父親,和兩個兒子少言寡語的蕭父,和這個自己用扁擔從家鄉(xiāng)一路挑著來到這個城市的女兒,反倒是有說不完的話。

  有了心心念念的女兒這件貼身小棉襖陪伴,蕭父著實精神了數(shù)日。再往后,人的意愿終歸抵不過病魔,昏迷的時間日益增多,布滿癌細胞的內(nèi)臟已經(jīng)完全給肢體提供生命的能量,生命就靠著插滿身子的管子延續(xù)。

  蕭父住在醫(yī)院苦熬,一家人隨著一起煎熬著,壓抑沉悶的日子里,蕭家人都忽視了蕭鴻軒漂亮女友多日不見這件事情。

  這天,大姐蕭雅有意讓母親陪伴父親,蕭鴻青也早早回了家。

  姐弟三人圍坐在桌前,蕭雅盯著對面無精打采的小弟,想著將要提起的話題,努力打起精神,連日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疲憊的臉上有了笑意。

  “小三,你的小女朋友呢?

  上次見還是夏天,就迎面打了個招呼,也沒能好好說說話,啥時間約她吃個飯?!?p>  蕭鴻青隨手收拾著缺少打理的桌案,隨口說道;

  “謝瑩那姑娘是個好姑娘,小三算是走了狗屎運?!?p>  蕭雅啐了大弟一口;

  “呸!有你這樣說話的哥哥嗎?”

  說著話收起了笑容,一臉的嚴肅,瞧了瞧大弟蕭鴻青,目光停留在小弟蕭鴻軒身上。

  “小三,咱爸這病咱姐弟三都清楚。

  這時候算是知天命,盡人事。老爸活了一輩子,也沒享過福,勞碌奔波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說白了,就是為了咱們這些子女苦了一輩子?!?p>  大姐問到謝瑩的時候,蕭鴻軒閉著嘴,自己和謝瑩分手的事情,該是屬于自己個人的事,在這個時候,范不著和家里人說,說了也沒有意義。

  所以他既不解釋,也沒有開口答應(yīng)姐姐約謝瑩。

  待姐姐話鋒轉(zhuǎn)到了父親,今天又是煞是嚴肅的將兩兄弟召集了談事,隱約間覺得該是父親的日子不多了,大姐這是要和兩兄弟商量父親身后事。直起身子靜靜等著姐姐接著說。

  接著的話卻換成了以大哥蕭鴻青為主。

  “老爸的日子不多了!”

  蕭鴻青放下手里的抹布,雙肘支在桌上。

  對面,蕭鴻軒看著大哥因為這樣的一個動作顯得格外寬闊的肩頭。

  蕭家的孩子都是離開學(xué)校就工作賺錢養(yǎng)家,蕭母體弱多病,多少年都是靠著蕭父一人的收入養(yǎng)著一大家人。這樣的家庭是沒有底蘊,養(yǎng)不起閑人。本來就是外來人口,除去蕭父工作認識的工友,也沒有復(fù)雜的社會關(guān)系。

  蕭鴻青第一份工作就是去父親工作的地方,做了一名臨時工,干著比正式工還要量大的重體力搬運活,拿著臨時工微薄的工資。那時候蕭鴻青還不到十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沒有被沉重的勞動壓垮,反而被雕琢出一副寬肩背厚倒三角的健美體格。

  “老爸一輩子都在為一家的生計忙碌,就是如今病倒了,躺在床上還在操心著我們。”

  蕭鴻青揉了揉挺拔的鼻子,目光深深的注視著小弟蕭鴻軒。

  “躺在病床上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弟你,每次和大姐說起你來。總是感嘆你這樣一個喜好讀書的孩子,生在咱家,被耽擱了。當?shù)南胍獛蛶湍悖上坎蛔R丁什么也做不了?!?p>  沒想到寡言的父親,在背后會說出這樣的話,蕭鴻軒鼻頭酸澀,忍不住象大哥一樣揉著鼻子。

  “老爸說你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有些他覺得對,有些就不是他能夠能接受。這些年來不曾和你好好談過心,一來是他也不能完全確定你想的都不對,嘴拙,怕和你說不清楚。二來,你從小心思重,不說不勸興許你自己很快就能想明白道理,他要勸了,你反倒鼓著氣,非要一條道走到黑?!?p>  蕭鴻軒無意識的把拇指咬著,拇指指甲被門牙摩擦的吱吱響著。

  像是電影回放,記憶里太多父親一臉謙卑笑容著欲言又止的畫面飛梭似的一一閃過。

  和寡言的父親,終歸是錯過了,錯過了太多父子親情的歡樂。

  “老爸對你很不放心,最近和我提起最多的就是你的婚事.”蕭雅把椅子挪到小弟邊上,伸手拍著已經(jīng)比自己高大太多的小弟肩頭。

  “你的性子太活泛,就沒安穩(wěn)的時候,老爸倒是很喜歡謝瑩。

  要是能看著你把她娶進家門,有她看著你,牽絆著你。你這頭野馬就等于拴上了籠套,有了家,踏踏實實過日子,他就是走了,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事了?!?p>  “結(jié)婚,娶妻!”

  蕭鴻軒脫口低聲呢喃著。

  蕭鴻青舉著茶壺將姐弟面前的茶杯續(xù)上茶水。

  “對!趕在老爸走前,把謝瑩娶進門?!?p>  蕭鴻軒猛地抬起頭,瞪著眼,道;

  “這是不可能的事!”

  蕭雅和蕭鴻青雖說平日對小弟都多有寵溺,此刻小弟在關(guān)乎了結(jié)父親心愿的事情上,表露出毫無回旋的拒絕,也沒想到內(nèi)里小弟和女友出了事故,還以為都這會了還在使小性子,忍不住連著都生氣的追問著。

  “為什么!”

  “為什么不可能!”

  瞄著大姐蕭雅和哥哥蕭鴻青同時擰起的眉頭。

  “因為,因為,我們分手了!”

  蕭鴻軒說話的聲音是越說越小,最后已經(jīng)是象在自言自語。神色也是落寞凄涼。

  “分手了?”蕭雅不可置信的看看小弟,目光右轉(zhuǎn)向大弟蕭鴻青。自己的小家離的遠,女兒方才上了中學(xué),工作生活都忙忙碌碌,回娘家的時間并不多,小弟結(jié)交女朋友的事情多數(shù)也只是耳聞。和小弟住在一起的大弟應(yīng)該了解吧!

  迎著姐姐探尋的目光,蕭鴻青輕輕搖著頭。最近太忙了,就沒有空閑關(guān)注小弟和謝瑩間的事情。這時回想,確實是有多日沒見到過謝瑩和小弟在一起。

  蕭雅和蕭鴻青做著的是和小弟一番長談的準備,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談下去的事由。小弟的婚事沒有新娘子,還怎么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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