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絕到了這凌絕頂上,不由輕聲松了一口氣,只見他臉露笑容,像是遠在他鄉(xiāng)的游子,回到家中一般。
宇文絕拉著公孫離的手大步走了進去,先上了一排長長地階梯,一直在往上走,便是主殿,左右建有房屋若干。
這凌絕頂上,“生死判”內(nèi)除了看到十多個打掃衛(wèi)生的仆人之外,便在無其他,而且這些仆人看見宇文絕的到來,也不說話,更不行禮,好似看不見兩人一般。
公孫離也不問,任由宇文絕領(lǐng)著自己走進主殿右側(cè)的一間房屋。
公孫離一進屋,只覺得這屋子較為寬敞,左右各有一間內(nèi)屋,而且屋內(nèi)座椅上都收拾的干干凈凈,只是這屋內(nèi)的座椅的很擺放整齊,被褥也是疊放規(guī)整,想來也是許久沒人居住了。
宇文絕讓公孫離先休息一下,自己便出去了,宇文絕本來話就不多,整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地模樣。
公孫離獨自在房內(nèi)發(fā)了會呆,過不多時,便有一個仆人送上飯菜,公孫離自上凌絕頂來,便見這些仆人均是面露苦色,任由公孫離怎么問,這些仆人都不說話。
公孫離用了膳,不禁胡思亂想,也不知道在這險峰絕頂之上,這些日用的糧食和用具是如何搬運上來的,更別說這宏偉的房屋,主殿是如何建成的了。
等到第二天,宇文絕才回凌絕頂上來,但仍不見要拜師的師父在哪里。
不知不覺公孫離在這里已待了三天,這日子一天天過,不由心急起來,便向宇文絕詢問師父在什么地方。
宇文絕也是搖頭,說師傅此刻還在山下,公孫離又問師傅要多久才回來,宇文絕也不清楚。
公孫離無奈,只得苦挨下去,宇文絕平日說話不多,沒人和他聊天解悶,又是居此絕壁之崖,那也去不了,日子過得頗為苦悶。
公孫離不禁回憶起與呂夫人母女相處時的那些溫馨時光,即是懷念,又想她們,恨不得馬上能插翅飛了回去。
公孫離想著想著,便睡著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忽然覺得外面有動靜,之前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過慣了,這門外一發(fā)生點動靜,公孫離便會立馬驚嚇警覺,當即爬起身來意欲查探。
公孫離從窗戶的小縫往外面窺視,夜幕中只看到一個老頭拎著一個紅色衣服的人站在門外的院子里,只見那紅衣人大聲哀嚎,似乎受到了什么折磨,然后從他的哀嚎聲中又聽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
而宇文絕也站在那老頭的身后。
這凌絕頂位居群山之巔,如一只筆直穿云霄,那一輪明月就好似懸在頭頂,借著月光,公孫離一清二楚地看到那紅衣人滿口鮮血直流,用手掐著自己的喉嚨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嚎叫。
隨后那邊上的老頭和宇文絕低語了幾句,宇文絕便把那紅衣人帶走了。
公孫離正不知所以之際,那老頭突然回過頭來,一雙厲目仔仔細細的瞧了公孫離一眼,四目相對,公孫離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嚇了一跳。
正驚異間,只見那老頭突然嘴角一揚,露出一抹笑容,慈祥善目,公孫離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老頭慢步朝著公孫離走了過來,他卻一步也不敢動,待那老頭近前來,便問道:“沒嚇到你吧?”
公孫離搖頭。
那老頭撫須笑了笑,又問:“你就是公孫離?”
公孫離默默點頭。
那老頭望著公孫離贊可的點了點頭,這時宇文絕走了過來,先說道:“離兒這位便是我?guī)煾?!?p> 公孫離聽宇文絕說這老頭是他師父,當即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個老頭就是自己此番要拜師學藝的前輩高人,當即恭恭敬敬的跪下向他磕了三個頭,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可來了!”
那老頭聞言呵呵大笑,說道:“你這孩子,我都還沒答應收你為徒,誰準你叫我?guī)煾傅???p> 公孫離聽他說話的語氣,嘴上說著沒答應,心里早就接受了。而且既然他已受了我三拜,公孫離更加斷定他定然是肯收了的,心中大喜,說道:“是呂夫人教我的?!?p> 那老頭面色轉(zhuǎn)喜為憂,頗為無奈道:“唉……她就是給我添麻煩,好了,看你身世可憐,老夫就收了你吧!”
公孫離聞言大喜,當下又要磕頭,那老頭制止道:“好了,好了,拜師之事明天再說?!?p> 交代完畢,那老頭便走了,宇文絕讓公孫離早些休息,明日要早起行拜師大禮。
公孫離聽聞拜師之事已成定局,不由心中大喜,高興的一大夜沒睡著。
次日早晨,天還沒亮,公孫離就起來了,那老頭也起的很早,此時已走出房來,打算去看看公孫離。
見公孫離已經(jīng)起床,便直言笑道:“你的經(jīng)歷,你呂伯母已經(jīng)在信里都說了……好啊,你小小年紀,居然已知道行俠仗義,救人婦孺,那可真是了不起!你會些什么本事,都使出來給我瞧瞧。”
公孫離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拼命救下靈雎一事,不由被老頭說得面紅耳赤,害羞起來。
那老頭見他羞澀難言,又笑道:“你不讓我看看你的功夫到什么火候,怎么教你啊?”
公孫離這才知道師父并非跟自己開玩笑,于是把曾經(jīng)關(guān)堰、田邑教的武功,和史阿所傳的五靈拳譜從頭至尾練了起來。
那老頭在一旁看的認認真真,一邊看一邊微笑,等公孫離將幾套拳練完,那老頭見他小小年紀,學的功夫就不下三五家派別的招數(shù),不禁覺得稀奇。
公孫離從五歲時開始練武,初始公孫瓚只教他一些健體防身的粗淺功夫,后來公孫瓚死后,公孫離又跟關(guān)堰、田邑兩人各學了些刀、槍、拳、劍等武藝,后來又和史阿學了幾天拳腳,這一來,公孫離的武學更是又雜又亂。
那老頭見他身懷數(shù)家武藝,不禁點頭贊道:“你呂伯母在信里不住地夸你聰明,我原先還不信,你史叔叔只教了你幾招,便有這般成就,確實是不錯的了?!?p> 公孫離一聽到史阿的名字,當即詢問他安危,問道:“史叔叔在哪里?他還好嗎?”
那老頭笑道:“他沒事,估計此時已經(jīng)回到曹公子那里去了?!?p> 公孫離聽了,心下很是高興,畢竟這心頭的擔憂,已經(jīng)落下了。
那老頭和公孫離又閑談了幾句,最后問了問呂夫人的近況,公孫離一一說了,那老頭便出屋去了。
等到清晨吉時,宇文絕早已安排好仆人擺了一張香案。
那老頭攜公孫離到主殿,只見那主殿正中央的臺案上,放著一面金匾,那金匾上依然寫著“生死判”三個大字。
那老頭率先點了香燭,對著金匾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對公孫離說道:“此地是雁蕩山,凌絕頂,‘生死判’大殿?!?p> 公孫離聞言,但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門派叫“生死判”,便問道:“師父,為什么咱們叫做‘生死判’呢?”
那老頭聽問,撫須說道:“問的好,咱們‘生死判’的來歷,得從武帝開始說起。”
公孫離認真聽講。
那老頭解釋道:“四百年前,漢高祖建立本朝,到武帝時期,已經(jīng)是橫掃八荒,縱橫六合,普天皆為漢土,但自古以來就不乏奸逆之臣,是以武帝親設一職,主掌‘討奸’、‘治獄’、‘督察官員’、‘親貴奢侈’、‘逾制’等不法的事。這些人身穿繡衣,手持節(jié)杖和虎符,代天子四處巡視督察,若發(fā)現(xiàn)不法之事可代天子刑之,被稱為‘繡衣御史’?!?p> 公孫離聽了之后,仍疑惑道:“這‘繡衣御史’以前單叔叔教我讀書時,也提到過,可他們是官家,和我們這樣的江湖門派怎會有所關(guān)聯(lián)?”
那老頭又解釋道:“凡事都有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之說,后來逆臣王莽篡位,繡衣御史因為常年都察百官,使得百官不敢貪污受賄,無不痛恨繡衣御史,便借新朝更替,百官聯(lián)名建議革除繡衣御史一職。王莽從之,后來光武帝中興大漢,亦將繡衣御史一職革除,永不設用,直至今日?!?p> 公孫離聽完,才明白地點頭道:“原來如此?!?p> 公孫離心里又想,前漢(指東漢)時之所以興盛,當是有這“繡衣御史”督察百官,使其不敢貪贓枉法而誤國。后漢(指西漢)之所以侵頹,便是沒有“繡衣御史”這樣的勢力督察百官,使得買賣官職猖獗,時間一長,便誤國矣。
那老頭又道:“繡衣御史一職雖被革除,但任職之人都懷俠義之心,‘國可不用吾,吾不可以不報國’,是以繡衣御史便從朝堂之上,退到江湖之中,不能為國請命,那便為民做主,遂改名‘生死判’,判的是善人的生,惡人的死,幾百年過去了,生死判的弟子越來越少,到我這一代,加上你,我也才收了四個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