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星期,我要在這兩個多星期思考清楚,我到底要不要跟陳子文永遠在一起。這些年來老家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原來的小平房都改造了,有錢的就建兩層的小別墅,沒錢的好歹也翻新了。
我家什么都沒弄,因為這兩年來消耗太大了。給媽媽、奶奶發(fā)喪,給爸爸治病,給我上大學的學費,讓這個家底越來越薄弱。
奶奶和爺爺住的是東家,叔叔嬸嬸在西家。自從奶奶去世后,爺爺跟著住進了西家。我們自然也在西家住下了。
爸爸在老家過的清閑,他搖著輪椅在村里逛游,自己一個人閑逛,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別人問,他幾乎也不說話了。
我知道他心里憋屈,從此以后他只能靠著別人,下半生只能坐在輪椅上。
我在太陽下跟爸爸聊了會天,問巴拉巴拉說了半天,他也就應兩聲。把他推回房間里后,我自己去了東家。
東家已經(jīng)荒草一片了,鄰家已經(jīng)翻新了自己的房子。東家門都沒鎖,鎖不鎖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里面什么都沒有。
我推門進去,那棵香椿芽已經(jīng)不在了,不知道是自己爛根了,還是被砍除了。壓水的設施已經(jīng)爛掉了一半,全是鐵銹,那個大鐵盆被遺棄在旁邊的荒叢里,盆底都掉了。
一切都不是當年的模樣,景色都變了,人也不見了。
看過了院子里,我不敢推開里屋的門,我不敢想象里面會是什么樣子。
我圍著這個小破院子轉了一圈,角落里有一個石臺子,臺子上放著一本破舊的書。我拿起書翻了翻,書頁已經(jīng)泛黃了,這是小學一年級的語文書。
好像是有一年回老家住,帶了作業(yè),走的時候把書落在了這里,后來再也沒有拿走過。突然一張相片掉了下來,我彎腰去拿。
老照片的色彩已經(jīng)花了,依稀看得起輪廓。這是我和奶奶的合照,可能是某年爸爸媽媽回老家的時候借了攝像機給我和奶奶拍的相片。
奶奶抱著我站在東家的門口,照片的右下角還有個褐色的圖案,我想了半天,那是爸爸媽媽回家時給我?guī)У耐信D獭?p> 一時熱意上涌,我捂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都不在了,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了。
拿起那本書夾在手肘里,慢慢關上門走了出去。
沿著這條小路,還記得當年看到一群盤旋的烏鴉,跟著那些烏鴉,我遇到了鈺顏。
鈺顏去世后,不知道她家的房子怎么樣了,是不是也像我家一樣,荒草叢生。
遠遠看到了一個角,果然,一片廢墟。慢慢往前走,突然看到了一點艷色,鮮活的紅,格外搶眼。
我看到了鈺顏坐在輪椅上,坐在高高的門檻上,大門半開半闔,門檻很高,遮住了她的膝蓋。
她沖著我笑,還抬起胳膊招了招手,手腕上的珍珠手鏈格外好看。
我知道,我又幻想了。抬起腳走上樓梯,看著她,像從前那樣,她笑著說:“秀秀,歡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