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二年，九月丁卯，初四。
汴京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且都與張子頌密切相關(guān)。
第一件事，‘解試’放榜了。
毫無意外，張子頌高中‘解元’，貴為新科舉子第一人。太學(xué)士子們開始猶豫，還要不要去‘石碑’處留言罵人？
而福建兩大才子，新黨代表葉祖洽，得了第二；舊黨代表上官均，則得了第三。王安石的親傳弟子陸佃，卻只得了第四。
大宋百年承平，重文輕武已成律令。三年一屆的科舉考試，既是朝廷取仕之法，也是民間鯉躍龍門的唯一途徑，可謂是舉國關(guān)注的頭等大事。而解試雖然比不上‘省試’和‘殿試’，卻也是‘省試’的風(fēng)向標(biāo)。
且百年以來，‘省元’和‘狀元’，多從‘解元’之中產(chǎn)生。
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
“難不成來年開春，‘庸黨’將會‘貢舉奪魁’？”
韓維兄弟兩，恨得牙癢癢。
第二件事，‘常平給斂法’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苗法’，正式頒布了。
說來有些諷刺，大宋民間素聞王安石有賢名，主張‘發(fā)富民之藏、以救貧民’，百姓們翹首以盼王安石任參知政事，能給他們帶來福祉。卻不知，正是這‘青苗法’將逼得他們傾家蕩產(chǎn)、身陷囹圄。
而朝堂之上，遠(yuǎn)在‘青苗法’頒布前，新舊兩黨就已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無它，只因青苗法的前身，就是‘常平法’而已。說白了，就是朝廷為了穩(wěn)定米面等民生物資的價格，在豐年時高價買進(jìn)，以防價低損害農(nóng)民；而在荒年時又低價賣出，以防市場價高餓死農(nóng)民，簡稱‘豐則貴取，饑則賤與’。
其實早在唐朝，常平法就被劉晏玩溜了。大宋也執(zhí)行多年，只不過優(yōu)化了一下，叫作‘常平倉制度’。就是在各州府設(shè)立倉庫，叫作常平倉，‘豐年則糴[dí]，歲儉則糶[tiào]?！?dāng)然，朝廷也不傻，規(guī)定賣出價格不能低于購買時的本錢。
事實上，常平倉制度也遠(yuǎn)在戰(zhàn)國時，就被李悝范蠡等弄出了雛形，兩漢、兩晉、隋唐也都一直延續(xù)。所以，王安石這‘青苗法’又喚作‘常平新法’，也叫‘常平給斂法’。原理上與常平法一模一樣，只不過目的不同罷了。
常平法的本意是為了穩(wěn)定物價、賑救農(nóng)民。
而王安石的‘青苗法’，卻是將‘常平倉’里的糧食等，當(dāng)做本錢‘青苗款’，貸款給農(nóng)民，并收取20%的利息。
這利息高得，哪里是救農(nóng)民，分明是為了國庫牟利！
可蘇轍、范純?nèi)实确磳?，卻被罷官。
為何又說這‘青苗法’與張子頌有關(guān)？其實是指本錢‘青苗款’不只需要糧食，還需要銀子。而開封府的本錢，卻是張子頌給的。一千張度牒換的嘛。
按理韓維有了本錢，該與張子頌相安無事才對。但青苗法正式推出之后，韓維又面臨著‘怎么把錢貸出去’的問題，他便又想到了張子頌。
何況兩人一直有仇，韓維不坑他坑誰！
只是，張子頌此刻，卻沒怎么關(guān)注‘解元’與‘青苗法’。
他正計劃著，將度牒換成銀子。
當(dāng)然，這種事情對張子頌來說，不算什么的難事。早在成立‘中庸財經(jīng)’之前，他就已經(jīng)有了完整方案。是以此刻，只是命令王詵刊登韓宗師斷腿之事。尤其還強(qiáng)調(diào)兇手已經(jīng)買了度牒，逃去五臺山出家了，按律可以免罪。
一時間，韓家有些尷尬。
韓維弟兄八人，個個為官、一方大員，韓絳更是官至樞密副使。但張子頌被人斷了腿，父親以及叔伯等人卻是無能為力。
這事兒，實在是丟人啊！
可張子頌卻仿佛故意刺激韓家，‘中庸財經(jīng)’上每天都在連篇累牘刊登這事兒。當(dāng)然，張子頌也不只刊登兇手免罪，還大肆炒作‘祠部’今年的‘度牒額度’已經(jīng)發(fā)放完畢，汴京城中‘一牒難求’。
炒作的結(jié)果，便是度牒價格水漲船高。
官方定價一百三十兩，僅兩天過去，就已漲到了一百五十兩。
圖圖大概也看出了張子頌的意圖，便是屁顛屁顛的跑來問道：“少爺，度牒已經(jīng)回本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出手？”
“不急，不急?！睆堊禹瀰s擺了擺手，“多少總要賺點(diǎn)嘛。”
“對，對，多少賺點(diǎn)。”圖圖一臉附和。
但是圖圖的‘賺點(diǎn)’，與張子頌的‘賺點(diǎn)’，顯然不是一回事。接下來的幾天，中庸財經(jīng)繼續(xù)炒作度牒稀缺，還每天把度牒的價格也刊登了出來。并且，張子頌還要圖圖將其做成了‘柱狀圖’，每日價格用一寸寬的‘豎條’表示，按價格高低不同，柱狀條也高低變化，并且排在一起，下面標(biāo)明日期。
圖圖看了之后，當(dāng)即點(diǎn)贊，“少爺，價格變化很直觀啊?！?p> “當(dāng)然?！睆堊禹烖c(diǎn)了點(diǎn)頭，“這圖還有個名字，叫‘度牒價格K線圖’。”
K線圖？圖圖表示糊涂。
張子頌也沒興趣給他解釋股票術(shù)語，而是繼續(xù)吩咐道：“從今以后，做三張表，一張按日標(biāo)示，叫‘日K線’；一張按‘十天平均值’標(biāo)示，叫‘旬K線’；再一張按月取平均值，叫‘月K線’?！?p> “好的，少爺。”圖圖對此，深表佩服：
“有了‘K線圖’，大家對于度牒的價格變化，必可了然于胸?！?p> “嗯?！睆堊禹烖c(diǎn)頭，“忽悠也更容易些?！?p> K線圖的出現(xiàn)，引起了宋人對于度牒的關(guān)注。不過普通百姓對此卻只作為談資，并沒有想到要去購買，并坐等升值。但是少部分精明的商家，卻已想到了此處。更有個別商人來到張府，詢問有沒有度牒出售。
張子頌一律回答：“有，但是不賣！”
“少爺，差不多得了?！眻D圖卻是有些著急，“度牒已經(jīng)漲到二百銀子一張了，再不賣的話，萬一掉價怎么辦？”
“不會的?！睆堊禹瀰s一臉篤定，“炒股嘛，就得炒。越炒越高！”
隨后還加了一句：“看我教你怎么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