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正是萬物復蘇的年代,草灘子雖然民風保守,可就是塊亙古不化的石頭,也被復蘇的風沙和日照給吹裂了,從里面生出草來,何況草灘子上盡是能想能干的人呢。
1989這一年,華子忙著工作結婚,李喜忙著發(fā)財,而楊新民忙著伺候羊,最忙的要數(shù)李秀華,她不僅忙著養(yǎng)姑娘,干家務,薅草,養(yǎng)雞喂豬,還要種莊稼,可這些一定都不耽誤她生孩子,忙歸忙,她又懷上了。姍姍和瑛子已經上了小學,最小的娜娜也已經滿地跑著玩了。李秀華因為肚子大了遮不住,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常自己嘲笑自己,母豬下崽子似的,一個又一個,整一個娘子軍,就是不來個兒子。因為不害意思,所以也不大出去串門子了,況且這時候草灘子家家戶戶幾乎在房頂都架起了天線鍋,誰家沒個黑白盒子解悶呢。她索性自己關上門,在自家院子里曬起蘑菇來,那是楊新民放羊的時候采的,據說他新發(fā)現(xiàn)了一個蘑菇圈,別人都還不知道呢,只要不把蘑菇圈破壞了,不采絕了,就可以年年采。
李秀華頂著烈日裝好已經曬好的蘑菇串,一個塑料袋一個塑料袋裝好,哪些是給楊大家的,哪些是給王老漢家的,哪些又是給鄰居三嬸子家的,多少年了,她就像從來都生活在草灘子似的,不像后來才嫁到草灘子的媳婦,而是女兒了,她過得自在,悠然。跟那些親戚,朋友,鄰居才認識幾年啊,就感覺從來都認識似的,承了他們多少的情,像是還不完,今天才還完,明天一個什么事又給欠下了,還來還去,真是還到老了。李秀華思緒紛飛,想著想著又笑了,今年的蘑菇真是多,就算分給許多人,還剩好多蘑菇呢。李秀華進屋拿針線筐子,找出針線用線繩串起來,連著山楂果子一起,全部串成一串串,曬干了拿去交流會上去賣,這下兩個丫頭的學費就夠了,楊新民的工資可以攢起來。
她正喜著,娜娜哭著跑過來一頭扎進她的懷里,怎么了這丫頭,平時雖然嬌氣但是個頂不愛哭的孩子,她蹲下來問,“怎么了,噢噢,小乖乖?!蹦饶瓤薜蒙蠚獠唤酉職獾模膊徽f話舉起一只指頭遞到李秀華的眼前,食指腫的老大,看樣子是被蜜蜂蟄了?!安豢薏豢蓿o你擦點藥就好了。在哪蜇的?”娜娜哭花了臉,揚手指一指墻邊的菜地,黃瓜藤攀著架子正開著黃色的花,茄子開的紫花,豆角開著粉花,土豆開著白的花都一股腦地綻放著的,全部散著淡淡地香氣。這下還真找不到是誰先招惹了蜜蜂,“都怪那土豆花,茄子花,還有黃瓜花,把我們娜娜的手蜇壞了,等一下我們手治好了,拿上桿子去打,把這些蜜蜂一個一個都打死,讓它蜇我們乖乖。?。俊崩钚闳A一邊安慰著娜娜,一邊拿了剛剛分好準備給三嬸子家的那一份蘑菇,領著她去了鄰居三嬸子家要點蜂蜜,都說被蜜蜂蟄了涂上蜂蜜就會好,李秀華不記得這是誰說的,總之人都這么說,有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也無從驗證。她自己干活的時候不小心也被蜜蜂蟄過,但哪里就那么嬌氣呢,抹口唾沫就算了,聽起來也算是有功效吧。三嬸子的娘家是草灘子下面種油菜地的,不僅種油菜,三嬸子有個哥哥還養(yǎng)蜜蜂,她家的蜂蜜是最純的了。
三嬸子一見娜娜哭哭啼啼的,忙起身去看,兩個大人又托起娜娜的小手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是蜜蜂蟄的,三嬸子拿出一個特別大的玻璃瓶子,里面黃澄澄的全是蜜,她拿起筷子往瓶子里一蘸,筷子上就裹了一團子蜜,娜娜不哭了,眼見著手指被涂上蜂蜜,又眼見著三嬸子把筷子往娜娜嘴上一抹,娜娜趕緊去拿袖子抹嘴,李秀華笑著說“不擦不擦,三奶奶給你的好東西,嘗嘗,嘗嘗?!蹦饶刃⌒囊硪淼靥蛱蜃齑?,臉上帶著驚異,“呀,是甜的?!比龐鹱雍屠钚闳A都笑了,“看她樂的,沒吃過,長見識了?!比龐鹱诱f完又找了個小碗,倒出一些讓李秀華帶走。
三嬸子拉過李秀華問“這次感覺怎么樣?”李秀華知道問的是什么,心情有些低落“還不知道呢。”三嬸子湊到李秀華耳邊說“觀音殿求過了嗎?聽說準的,張麻子家的兒子就是這么來的,聽說每個月都去求一次?!崩钚闳A也小聲地回“都求過了,該供奉的也都供上了?!比龐鹱佑窒肫鹗裁蹿s緊出了主意“城里有B超,你去市里照照?”李秀華摸著肚子悄聲說“知道,照了醫(yī)生也不給說的,除非有認識的人才給個準話,不一定準的,再說照了也不好流掉,都這么大了。”娜娜在旁邊一心一意地舔著筷子,時而拿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李秀華和三嬸子。
三嬸子一把拉過娜娜,從她手里拿掉筷子說“這小饞貓,筷子都要舔細了,快給三奶奶說說,你媽媽肚子里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娜娜見甜滋滋的筷子被拿掉,踮著腳伸手要奪,三嬸子哄她,“你說了我就給你,快說,好好說,你媽的肚子里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蹦饶妊劬蜎]從筷子上移開,奶聲奶氣地隨口應著“弟弟。”三嬸子放開她,跟李秀華說“看,這準錯不了。”李秀華笑“知道你寬我心,懷瑛子的時候你就說孩子說的準,看,瑛子,娜娜,都是丫頭片子?!眱扇苏f笑一會兒才散了。
還不等回了家,娜娜就開始舔自己的腫指頭,等到家之后腫指頭上的蜂蜜早已經干干凈凈了,李秀華只好給她又敷上。娜娜伸出舌頭來等著舔蘸過蜂蜜的筷子,李秀華拿給她舔了,并囑咐到“可不能再吃了,吃多了肚子疼。等晚上姐姐回來,你們一起蘸著饅頭吃。”李秀華說完干活去了,娜娜自己玩著玩著就忍不住要舔指頭,舔得整個指頭白花花的,又腫起來,兼職不像個指頭了。而其他的指頭卻因為在土院子里玩的緣故,又臟又黑。娜娜舔完了指頭就找李秀華給她重新敷,不敷又哭又鬧,弄得李秀華草也沒法子好好鍘,豬食也沒法好好拌,只好丟給娜娜蜂蜜碗,讓她自己敷。臨走了還囑咐“少吃點,吃多了肚子疼?!钡壤钚闳A拌完豬食進屋,娜娜正拿著腫指頭大團大團地挖著蜂蜜吃,碗里已經剩不下什么了。
珊珊和瑛子下午放學回來,兩人手拉手進了門,珊珊把書包到了從門口一下子就拋到炕上,瑛子有樣學樣,力氣小,書包被拋到了地上,鐵皮文具盒摔了出來,一塊橡皮,兩只鉛筆也滾了出來。珊珊和瑛子也不管這些,任由書包躺在地上,反而四處去找小妹妹玩,見了娜娜紅腫的手指,問起來,娜娜說不清楚,什么蟲蟲咬,吃糖糖,珊珊就問起李秀華來,李秀華一邊忙著切菜,一邊還要顧著灶里的柴火,隨口答應著,珊珊知道妹妹整整吃了一整碗的蜂蜜,不禁羨慕起來,大叫“偏心,媽,你偏心。”纏得李秀華心煩意亂,給了珊珊背上一個巴掌,“快點幫我看著柴,滅了揍你?!鄙荷阂膊豢蓿T著嘴往灶爐里放柴。晚上,娜娜因為空腹吃蜂蜜太多了,又是拉稀又是吐的,又整整折騰了李秀華一晚上。
李喜這陣子回草灘子勤了起來,李秀華碰上了還問呢“怎么不當司機了?舍得回來了?你那個女人可了不得,你走了持家的一把好手,你可得回來好好幫幫她。”李喜就笑“笨婆姨不操持家里能干啥,我不當司機,當司機人家不要我,我就只能回來討草灘子的飯吃?!痹瓉?,李喜這幾年跟著跑車的司機練練手,又去駕校專門學了一段時間的,把駕照考下了,還是B照,本來想的通融通融去運輸公司當個司機,但人家名額也有限,就沒要他。他一看當司機這條路子行不通,就跟其他司機朋友把一些能弄到低價煤的門路介紹過來,李喜準備自己販煤。
李喜自己拿出這幾年跑出來的錢,買了一輛三輪車,那時候倒賣農產品的也多起來了,李喜也用不著藏藏掩掩的,于是他不再跑長途,專門負責拉貨賣煤,偶爾還倒賣雞蛋和蘋果梨。不過他沒有將生意做回草灘子,他在離縣城公路出口不遠的地方拿很低的價格租了一個農家的破場院,用來存放他認的那些門道低價給他的煤。這并不是他拍腦袋隨意決定的,他算過了,這些煤拉回草灘子不劃算。于是在冬日,他開著自己的小三輪往四處的村村寨寨走,一邊開,一邊用大喇叭吆喝,后來這個大喇叭變成了錄好音的電喇叭?!百u煤啦,XJ卡子灣的煤”僅就一句,重復千萬遍,聲音拖得長長的。李喜自己也不知道卡子灣在哪,他是聽人說的,XJ的卡子灣煤好,他便自己這么叫了。也許那些買煤的人也不知道,不管怎樣,XJ還老遠呢,煤塊上又不會打商標,隨他自己怎么叫也沒人糾錯。
他這樣四處奔波著,累了就停下來在村里停一停,和人聊聊天,偶爾跑到某個村有親戚,他還順便去看看親戚。但常常一天下來,那一小車煤就空了,尤其是到了該拓煤餅的時候,那些煤渣子、煤粉只要價格夠低,被人搶著要。不僅如此,他還集中收購那卡車司機和他的朋友們的煤,不僅拿到煤立馬付現(xiàn)錢,價格上也一點不虧待朋友,順道備下酒和羊肉招待,吃吃喝喝再談談“門道”。李喜常說“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這句話,李喜一生都在身體力行,并且靠著各種朋友的朋友努力實現(xiàn)著自己的目標。
華子結婚了,他娶了酒廠的女出納,也是廠里書記的侄女,婚禮辦得精巧又氣派,楊新民忙著伺候羊,沒趕上去喝喜酒,只是托人帶了禮金給他。等到了過年的時候,華子叫楊新民又聚到一起喝了一場酒,雖然熱鬧,但在一起也無非說些以前怎樣的話,此外便不知怎么說了,楊新民想談他的羊,羊毛的價格是怎樣上揚又下跌的,羊又是怎么從幾百只發(fā)展到幾千只,又隨著羊毛價格下跌慢慢減少的,華子對羊兒馬兒這些漸漸不大懂了,但還是能插上說兩句“市場經濟,市場經濟規(guī)律嘛,供給大于需求必然要跌,羊少了也好,你輕松點,啊?!比A子自己也有不痛快的事,他想說酒廠的故事,想說他們廠里哪些人和哪些人不對付,他自己屁股又落在哪邊,可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楊新民不再是可以和他談論這些的人,他倒不是看不起楊新民只是個放羊的人,只是有些話根本不知如何談起,他心里歡喜,但嘴里只?!昂龋?,再喝點?!钡膭窬坡暋?p> 李秀華這次的肚子爭氣,懷的還真的是個男孩,到了七八個月的時候,李秀華正忙著農活,突然就肚子疼,等被人送去醫(yī)院孩子也沒保住,小產了。李秀華見到死胎,還是個小子,心一下子萎下去了,從醫(yī)院回了家便整天躺著,一個月之間,頭發(fā)幾乎白了一半。楊新民白天干著活,抽空子還要回家顧著李秀華,可他能怎么樣呢,依舊是安慰,“三個女兒好,我就不喜歡小子。你要是喜歡兒子,以后我們就招三個女婿上門,不也一樣嗎?”家里也幾乎每天都有人來,送吃的,送飯的,來看望的,這些來來去去的親戚都安慰李秀華,說的話也無非是還年輕,保重身子,以后還能生之類的話。鄰居三嬸子時常送些吃的過來,有時候說著說著拉起李秀華的手開始落淚,過后給出著主意,要不就不生了,誰規(guī)定一定要生兒子呢,沒兒子家的人多了去了,不都活得好好地,干嘛要這么為難自己呢,李秀華空洞著眼睛只管流淚不說話。
三個女兒站成一排,手足無措的看著兩眼空空的李秀華,什么女婿,仿佛跟她們沒關系,都隨便吧,如果這樣能讓媽媽好些的話。珊珊自覺地認為這事兒跟自己有很大的關系,如果她是個男的,爹和媽隨便生幾個妹妹都不著急的。瑛子也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也有責任,但具體是什么責任,她還不甚了解,所以她跟在珊珊后面,看珊珊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珊珊沉默臉上有點不開心她就不說話,做出一副不大開心的樣子,珊珊笑呵呵了,她便知道可以笑了,就也笑,一心一意地做珊珊的跟屁蟲。娜娜還不懂這些,她還完完全全是個孩子,喜和樂都憑自己的心情,不過家里人大部分時間都死氣沉沉的,沒有人逗她寵她,她的笑少了很多,但她對這些也不是很在意,唯獨最關心自己的肚子飽不飽,媽媽不起床不吃飯,那吃飯的時候沒有人給她吹著喂,容易燙著嘴,這些娜娜也只在肚子餓,燙到嘴的時候才顧念起來。
周末放假的早上,珊珊醒的早,哈欠連天的側著腦袋看著楊秀華,媽媽的臉被枕巾和頭發(fā)蓋了大半,可以看見媽媽的呼吸讓身體輕輕地一伏一伏的。珊珊看見媽媽頭上許許多多的白頭發(fā),她很難過,但是珊珊不怕也不哭。這幾天楊新民有活要干,已經走了,媽媽不得不起床給她們操持。家里姐妹里就數(shù)珊珊最大,李秀華不想做飯的時候,她要負責妹妹們的伙食,一個饅頭掰碎放進碗里,撒上一層白糖,沖上開水,三個人就成功湊活一頓了。再不然就泡方便面,爹從供銷社買了一箱熊毅武,姐妹三都很喜歡吃,泡著吃,煮著吃,干吃,煮的時候她會依照媽的囑咐,打個蛋進去,有時候還放進一把小白菜,有時候是一把切碎的韭菜。做這些事對珊珊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但她還是有些茫然的看著依舊躺在炕上的李秀華,一邊穿衣服,一邊想這都一個星期了,媽總是起得很晚,有時候也做飯,有時候有時候不做,大部分時間都靜靜躺著,眼淚撲撲簌簌的掉,把枕巾都沾濕了。
珊珊是從媽媽這次的萎靡中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對媽來說弟弟是很重要的。但她還不懂怎么去安慰李秀華,因為她還不大懂怎么人人幾乎都想要個兒子,兒子象征的意義對她來說,只是單純的性別區(qū)分,就像爹爹和媽媽,一個是女的,一個是男的而已。珊珊努力想著兒子和女兒的區(qū)別,想著兒子的好處,這件事真的太費腦筋了,她坐在門檻上,看著門口的沙棗樹上蔥蔥蘢蘢的綠葉子,又低頭看看從她腳邊搬家的小黑螞蟻,還有一群嗡嗡的蒼蠅飛撲在一塊西瓜皮上烏壓壓的,她無心觀察它們努力生活的樣子,瞥一眼又將眼神掃向更遠處的雪山上,那白皚皚的山峰不告訴她答案,也不能激發(fā)她的才智,為什么呢?為什么呢?這件事又不能去問爹媽,“爹,你說兒子有什么好?比女兒好在哪里?”這樣一問出口,像是在賭氣,在責怪,爹媽要是傷心了怎么辦。珊珊很苦惱,她也不能去問好朋友,不能問鄰居家的姐姐,因為她知道沒有兒子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是爹媽的弱點,自家人怎么能去抖摟自己家的缺陷呢。
她想來想去又繞回去男的和女的的問題上了,想到這里她更加想不通了,珊珊更喜歡媽媽,媽媽話多,笑聲多,還會開玩笑,爹爹是個悶葫蘆,回家話少還都是媽引著他說,講話又沒有什么意思。而且媽媽每天從珊珊未醒就開始忙碌,做飯,蒸饃饃,打掃院子,洗衣服,做衣服,做鞋,無所不能,而爹爹呢,雖然也很好,可是常常不在家,回家了又不怎么搭理自己,只喜歡躺在炕上抱著娜娜玩會兒,腳還臭。做爹有什么好,當媽的才好,才厲害。可是這只是自己的想法,既然大人們都覺得該有個兒子,那就應該還從兒子上找原因,不能再想爹和媽的區(qū)別了。
珊珊想了很久,腦袋都快想破了,才終于想通,她是從自己的同學身上找到了答案。珊珊好多同學都有弟弟或者哥哥,還有幾個同學沒有哥哥弟弟,這些沒有兒子的媽媽們,正像自己的媽媽一樣在努力生兒子,這可比寫作業(yè)難多了,但也又比不得解數(shù)學題,畢竟有的人家一生就生好幾個兒子,珊珊的同學里就有這樣的,一個細脖子,耳朵背后銹滿一層泥垢的男生叫王龍的男生,他的哥哥比他大一級,叫王虎,他還有個弟弟叫王鷹。放了學,王龍和王鷹一起先回家,因為王虎還要好久才能走,三兄弟的學習都不大好,偏偏他們的大哥獨勝一籌,學習是特別不好,還不愛寫作業(yè),又愛搗亂,老師很討厭他,所以王虎總被留堂,直到當天的作業(yè)寫完才能回家。但王龍有這樣一個大哥是幸運的,或者說他們三兄弟在一起就是幸運的,王虎不像王龍細脖子細腦袋,他長得矮小但是粗壯,像個樹樁子一樣穩(wěn)穩(wěn)當當,說話呢,神情呢,人小鬼大,都是大哥的做派,珊珊還從來沒跟這樣的同學打過交道,她偶爾遇見了這樣的學生,是要繞道走的。所以班上沒有人敢欺負王龍,也沒有人敢欺負王鷹,不僅如此,他們三兄弟在一起時,總有一些小男生喜歡跟他們玩,希望能加入他們的行列,以尋求庇護。
珊珊還有個同學叫招娣,像珊珊一樣,她家也是三姐妹,這個同學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分別叫迎娣和盼娣。珊珊很慶幸自己的爹和媽關系好,爹媽對姐妹三個也好。招娣的爹媽就不行了,他們自己打仗都打到街上去了,也打孩子,招娣的臉上就被擰青過,老師問起來招娣說是她媽掐的,過一陣子,招娣走路一拐一拐的,問起來又說是她爹踢的。但是三姐妹在一起依舊是厲害的,招娣在班上雖不至于欺負別的同學,但也絕對不會受到別人的欺負,畢竟她有一個很能頂事的姐姐迎娣。不像珊珊自己,她沒有姐姐,只有一個跟屁蟲似的,什么都弄得亂七八糟的妹妹和一個還沒上學什么都不懂的妹妹。珊珊在班上是頂不起眼的學生,她的成績不好也不壞,人也不厲害也不慫,所以她偶爾會被同學欺負。但假如她有一個姐姐,就像招娣的姐姐迎娣那樣的,她就不會受到欺負了,假如她有一個王虎那樣的哥哥,不僅可以欺負其他小同學,簡直在班上就可以橫著走了。
珊珊想通了這件事,便開始同情媽媽了,原來她只是怕受欺負,雖然媽媽總是表現(xiàn)得很勇敢,很開朗,可是她也有怕的東西和事情啊,想到這里,她決心要做個可以保護家人的人,她首先要先保護妹妹們,于是她進了屋子幫瑛子和娜娜穿衣服,然后梳頭發(fā),想為媽媽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