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辰
“初九?”石溪九著實愣了一下,腦海里便突然回憶起在竹林的那一天,沈霽秋笑著問他生日的時候。
原來,她沒有開玩笑。石溪九心下想著,沉默了一會,終是開口:“你去回稟你家小姐,就說她的好意,溪九心領(lǐng),這生辰,則是實在不必。”
畫柳聞言搖頭道:“石公子,我看你就答應(yīng)了吧,總歸上次是泠風(fēng)公子幫了我家小姐的忙,就當(dāng)小姐給您的回禮?!?p> “哦?回禮?是像籬笆墻那樣的回禮么?”石溪九似笑非笑。
畫柳嘆口氣:“石公子,我家小姐真的是一片心意,這幾天小姐在宮里頭,一直在抽時間給你準(zhǔn)備,石公子若是不肯領(lǐng)情,當(dāng)真是辜負(fù)小姐一番苦心了?!?p> 石溪九望著面前丫鬟認(rèn)真的樣子,丟下一句話:“初九之日,我自會赴約。”畫柳聽了這話,歡天喜地地放下了東西,便回去稟報了。
“主子,您真的要去一個莫須有的生辰宴?”泠風(fēng)看著石溪九答應(yīng)了下來,頗為不解道:“您此時與沈小姐過分親近,只怕會引人矚目?!?p> 石溪九抽出那張賀帖,上面有著生澀的菊花圖,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一手梅花小楷,上書:“閑人沈霽秋恭賀芳辰?!?p> “閑人……”石溪九挑了挑眉,拿出筆,想要在菊花上改上幾筆,卻又丟下了。
“太子這幾日可有動靜。”石溪九開口道。
泠風(fēng)搖搖頭:“太子雖然為人單純,可是太子府守衛(wèi)森嚴(yán),便是屬下和驚雷一同出手,料也難有勝算。”
“嗯……”石溪九用手指敲著桌子,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你且退下吧,吩咐驚雷不要輕舉妄動。”
“是?!?p> 很快到了初九這天,沈霽秋和畫柳得了允準(zhǔn)出宮兩日,畫柳就第一個耐不住性子,馬車剛出了宮門,便撩起了簾子:“小姐,還是這外頭自在,這宮里頭好看是好看,只是未免也太不自在了些?!?p> “你呀,沈府規(guī)矩小些便罷了,在宮里頭可萬萬不可如此?!鄙蜢V秋點(diǎn)了點(diǎn)畫柳的額頭,笑道。
“奴婢還以為宮里有多可怕呢,趙貴妃娘娘自不必說,其他的娘娘倒也端莊,看上去都不是會為難人的主兒?!碑嬃轮囝^。
是啊……沒有多可怕,可是沈霽秋始終忘不了梅貴妃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頭流露出的悲哀,那絕不是這個年紀(jì)兒女雙全的人該有的眼神。
“小姐小姐,咱們到了?!碑嬃钢R味樓,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可把我惦記壞了,這宮里頭的點(diǎn)心再好,奴婢覺著還不如臨味樓吃著痛快呢!”
“是啊,宮里的點(diǎn)心再好……”沈霽秋念叨著,沉默了許久。
兩人進(jìn)了臨味樓,畫柳便開始指點(diǎn)起來,伙計見來了個大主顧,自然是不敢怠慢,特地包了許多。畫柳見自家小姐猶豫著,便問道:“小姐可是在選給石公子的糕點(diǎn)?”
沈霽秋道:“是啊,我在想帶些什么?!?p> 畫柳抱起桌上的點(diǎn)心包道:“小姐,左右咱們特特兒地從宮里帶了牡丹卷出來,這宮里的糕點(diǎn)是尋常人吃不上的,豈不是比臨味樓合適?”
沈霽秋搖搖頭:“你看石公子平日里的穿著,再想想石溪堂里頭的模樣,必然知道他不是等閑商人,必是見過世面的。”
“那不是更好,識貨的話就知道小姐你未曾怠慢他?!碑嬃炖锶G豆糕含糊道。
沈霽秋看著畫柳心不在焉的樣子,無奈得包好點(diǎn)心,帶著畫柳離開了。
“對了小姐,您是打算去石溪堂給石公子過生辰么?”
沈霽秋嫣然一笑:“去石溪堂多沒趣,得想個新鮮的法子才好?!?p> 沈霽秋提著一個盒子走到了石溪堂,望了望四周還是熟悉的模樣,剛想進(jìn)門,卻聽到竹林旁傳來一聲:“沈小姐有心?!?p> 沈霽秋嚇了一跳,看見石溪九穿著一身繡蘭草的玉色長衫,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眉眼間在竹林小屋的背景下仿佛是畫中人一般。
石溪九看了看面前的少女,穿著淡青色的裙子,天水碧的衫子襯著藕荷色的系帶,頭發(fā)編成了兩股發(fā)辮,原本看著嬌俏的面容施了些脂粉,單眼皮的杏眼顯得不笑的樣子比露出笑容竟有味道的多,眉毛好似春日的遠(yuǎn)山般。
沈霽秋微微眨著眼睛,旋即問好道:“石大老板,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石溪九微微一笑:“沈小姐說過要為我過生辰之事居然不是在開玩笑。”
沈霽秋聽了他的話,倒是愣住:“你上回送了我一份禮物,我自然是要還回去的。”
隨后,沈霽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現(xiàn)下還沒到時辰,你要不先回去喝盞茶?”
石溪九雖然疑慮,但是仍然依言,沏了兩盞茶。
沈霽秋倒了一杯驚喜道:“真是好茶!味道如此清冽,怕是難得一見的珍品?!?p> 石溪九聞言道:“這是夷狄的沙葉花茶?!?p> “沙葉花茶?”沈霽秋揭開壺蓋,發(fā)現(xiàn)果然不是一般茶葉的模樣,更像一團(tuán)團(tuán)的枯草,味道卻是出奇的甘醇清厚。
“也是,想來你們生意人自然是有這些新奇玩意。”沈霽秋托著下巴道:“不過我長這么大,還未離開過這大燕的京都。你可曾去過夷狄?那兒是什么樣的呢?”
石溪九沉吟了一會,抬頭看向天空,隨后喝了一口茶:“與京中的繁華富麗不同,夷狄的大漠風(fēng)光,孤城悲笳,自然是另一番景致。”
“笳?那是什么?”沈霽秋問道。
石溪九開口:“那是夷狄特有的樂器,與大燕的笛簫相似。”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大漠風(fēng)光……”沈霽秋正念叨著,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極蒼涼低沉的樂音。沈霽秋扭過頭去,石溪九微微閉著眼,正吹奏著一個看起來比洞簫小了許多的物什。
夕陽逐漸隱了下去,剩下了一點(diǎn)顏色潑在了少年的半邊臉上,仿佛一個鍍金的面具,不知所奏是何曲,只覺如悲似泣,少年眼角的紅痣顯得愈發(fā)鮮艷,就這樣置身于竹林的深處,沈霽秋聽得如癡如醉。
“若是可以,真想親眼去看看你曲子里的景致?!卑腠懀雨┤欢?,沈霽秋抬眼望向遠(yuǎn)方一群離散的雁。
石溪九勾起嘴角:“一定可以的?!?p> 半響,沈霽秋望著那早已消失的夕陽,露出一個極好看的笑容,跑開到石溪堂門前的石子小道,頭上流蘇叮當(dāng)作響:“走吧,去看看你的賀禮?!?p> 石溪九看著少女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晃神,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離開了。
畫柳和泠風(fēng)面面相覷,只得跟了上去。
清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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