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繡?”沈霽秋好奇道?!笆前。且皇帧帮w針探?!钡谋臼?,繡出來的東西都活脫脫的?!闭f著,高姑姑指著繡房正中那扇屏風道:“那就是云繡從前在繡房里頭繡出來的?!?p> 沈霽秋走向那扇屏風,原來是一幅西風白馬圖,圖中的馬仰天長嘯,鬃毛精細得與真馬無異,遠遠望過去真仿佛是置身其中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知道刺繡可以精巧到這種地步。”趙文染也贊嘆不已。
“是啊,若是云繡姑娘還在,想必就難不倒她了?!备吖霉脟@了口氣。
隨后,那名小繡女坐在了高高的繡架上,照著那個花樣子,只幾針,便先勾出了蘭草的姿態(tài)。
“真真抓住神韻了?!鄙蜢V秋贊嘆道。隨后,看見那位叫阿巧的繡娘,撲閃著葡萄似的眼睛,抽出一根翠綠的絲線,食指和拇指捏住這么一捻,絲線便分成了四股,阿巧只抽出了一根,又是這么一捻,便到了幾若牛毛的程度,穿過銀針,隨后便捏住針的尾巴,開始飛針走線了起來,快得看不清。
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阿巧剪斷了繡線,輕聲道:“好了。”
沈霽秋拿過絲帕,細細端詳了起來,由于繡線分得極為細致,那蘭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連花蕊處的姿態(tài)都繡出來了。
“果然絕妙。”沈霽秋贊嘆道:“只是,這并不是我看到的那荷包上的蘭花?!?p> “秋兒,你看到的那株蘭花難道比阿秀繡出來的還要好看不成?”趙文染抬頭問道。
“敢問小姐,可還記得那株蘭花有什么特點么?”阿巧開口。
“倒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那所用的繡線是用夷狄的憶覓花染成,所以金貴,嗯……”沈霽秋說著指著那蘭花的葉子道:“葉子部分的針法并沒有多么華麗,反而是一板一眼繡起來的,但就是格外逼真?!?p> “憶覓花染成的線?”阿巧笑道:“我阿婆或許還見過?!?p> “這憶覓花染的繡線是夷狄的貢品,等閑妃子也不可得,更遑論繡出來的東西了?!壁w文染搖搖頭道:“就連我姑母都沒有?!?p> 沈霽秋看向阿巧:“不知可否帶我們前去詢問你的祖母?”
阿巧笑道:“我阿婆就在花房里頭當差呢。待我去問問便是?!?p> 說罷,沈霽秋一行人又前往了花房,找到了阿巧的祖母。
“阿婆!”阿巧奔向一個正在修剪花草的老人,拿出花樣子:“阿婆,你可會繡這樣的蘭草,據(jù)說這蘭草精貴著哩,還是用憶覓花染成的繡線繡的?!?p> 老人接過圖樣細細看了一番點頭道:“這仿佛是我剛?cè)雽m時時新的花樣,你們年輕人如何認得!說到底這繡法也是云繡姑娘所創(chuàng),只是繡起來太過繁瑣,加上若不是用憶覓花染成的線來繡,這花樣子便會遜色許多,所以在宮里頭漸漸地也就無人用這種繡法了?!闭f著,老人轉(zhuǎn)身拿來一條汗巾子,上頭的如意紋正是這種針法。
“那現(xiàn)在可有人還會這種針法?”沈霽秋問道。
老人搖搖頭:“這種繡法太過繁瑣,如今已經(jīng)是無人會繡了。”
沈霽秋嘆了口氣,阿巧卻摩挲著那如意紋開口道:“我看吶這針腳也太密了,若不是用那憶覓花染成的絲線,也并無什么獨特之處?!?p> “這憶覓花染就的絲線宮中也沒有么?”趙文染看向高姑姑。
高姑姑為難道:“宮中珍藏眾多是不假,可這憶覓花的絲線乃是夷狄獨有,雖然珍貴但是上貢過來的也都是繡品,且這兩年聽說夷狄的憶覓花花期剛過,故而就連繡品也少了?!?p> 沈霽秋聞言也只得道:“多謝姑姑告知?!?p> 回去的路上,趙文染不解道:“秋兒,你為何非要找這個什么花的絲線,你要什么繡品,只管給我姑姑開口就是了?!?p> “只是我偶然間看到一個好看極了的荷包,可惜那荷包早已破損,得知是憶覓花的絲線,便想尋來瞧瞧?!鄙蜢V秋笑道。
畫柳聞言開口:“小姐,奴婢記得畫舫橋那邊時常會有胡商,何不到那看看?”
沈霽秋點點頭:“實在不成,便只有修書一封給大哥了。”
趙文染噗嗤笑出聲:“讓那個呆子找這些,只怕他是要把自己都繞進去?!?p> 談笑間,已是日落西山。
次日一早,沈霽秋便告知了趙貴妃,帶著畫柳出宮前往畫舫橋附近。
“小姐,你為何非要為那太妃娘娘找這絲線?有這功夫何不讓宮中繡娘,尋得相似的繡線,用別的法子補一補,興許也好看。”畫柳道。
沈霽秋搖搖頭:“左右收下了太妃娘娘那么貴重的贈禮,何況……”沈霽秋拍了拍畫柳的腦袋:“那荷包少說也有二十年了,若是用別的絲線可以修補,想來太妃也不會任它如此吧?!?p> 說著,二人來到了畫舫橋上,一連尋了幾個胡商,皆說憶覓花絲線乃貢品輕易不可得。
正當沈霽秋準備回去的時候,畫柳突然拍了拍腦袋:“小姐!奴婢尋思著既然這線如此金貴,想必尋常商人處必定見不到,何不去看看了然齋或者石溪堂呢?”
沈霽秋笑道:“倒是把這兩處忘了?!彪S后,兩人便一同來到了了然齋。
剛踏進門,便聞到一股奇異的花香味撲鼻而來,似有若無的清淡,在了然齋一股子陳年木頭味道的熏陶下更是不同。
“張掌柜,別來無恙?!鄙蜢V秋見到張了然坐在柜臺上擦著古董花瓶,便率先打了聲招呼。
“喲!沈大小姐!今兒什么風?”張了然身著綾羅的滿繡外衫,案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墨玉鎮(zhèn)紙,雖然看著不過二十來歲,言語間的老成倒也有些年輕人的活潑,雖然衣飾夸張卻并不顯得庸俗,倒覺得是一位富家公子的打扮,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敢問張掌柜,可曾聽說過憶覓花染成的絲線?”沈霽秋問道。
張了然挑了挑眉,隨手丟開算盤,隨后拿起桌上的銀香爐,打開后略撥了幾撥:“憶覓花?可是這個?”
沈霽秋看了看香爐里燃了一半的花,朱砂色的邊緣已被火烤上了一層銀灰色,打著卷兒的內(nèi)芯依稀可見的純白。
“早些年我去夷狄收了好些玩意,倒是都渾忘了?!闭f著倒了一杯茶給了沈霽秋:“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