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紅粉

　　秦貴妃看著用墨色勾勒出的自己，笑了笑，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梅花叢，仿佛是八年前自己尚未進(jìn)宮時(shí)候的模樣。那時(shí)候父親母親都說自己生得明艷，便是滿院子里頭的花也比不上，她幼年以畫技聞名，進(jìn)宮后倒是很少提筆了。

　　“為何竟不著色，只以赭石勾景?！鼻刭F妃問了一句，范伯仁聞言卻是愣了片刻，隨后回道：“沒想到娘娘頗通山水技法。只是此乃冬日，虛曠灑脫之相，倒是得意于雪景。色彩盡數(shù)被紅梅奪取，只得減筆，畫不出娘娘神態(tài)萬分之一，還望恕罪?！?p>　　霜兒看到秦貴妃竟是語氣溫和，知道這幅畫是合了她的心意，當(dāng)即附和道：“娘娘的氣質(zhì)當(dāng)真是獨(dú)一無二，倒也難為他?！彼獌菏蘸卯嫞S后便侍候著秦貴妃離了這梅園。范伯仁長舒一口氣，為難地看著那幅染了墨跡的紅梅，隨后只得依著那墨跡畫了下去。

　　縷翠閣內(nèi)

　　“阿巧姐姐，你喚我有何事？”繡房的阿英笑道。

　　阿巧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gè)牛皮紙包，打開后正是上回沈霽秋所贈(zèng)的梅花香粉。

　　“你聞聞，這可是好東西?！卑⑶尚χf到了阿英的面前?！昂孟惆??！卑⒂⒌难凵窳亮似饋恚骸斑@樣好的香粉，是哪里得來的？”

　　阿巧略得意道：“這是香藥局的梅花香粉，我給趙貴妃娘娘當(dāng)差，貴人便賞了些給我?！彪S后阿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些拍在掌心里：“果然與我們素日用的不同，每次我去內(nèi)宮里給娘娘們送繡品的時(shí)候，都聞到一股好香的味道，真真是好東西。”

　　隨后，阿英盯著那紙包，雙手搖著阿巧的胳膊，憨笑道：“好姐姐……..”阿巧點(diǎn)了一下阿英的額頭，笑道：“你去拿個(gè)紙包來，我分些給你?！卑⒂⒙勓?，歡天喜地地拿了一張繡花樣子，小心翼翼地接過上頭的香粉，包好了，悄悄地?cái)R在了自己的繡架子上頭。阿巧隨后拽過阿英悄悄道：“宮女非大節(jié)慶不許涂胭脂，你可記好了?！薄胺判睦步憬?，我知道的?！卑⒂g喜地走了。

　　不多時(shí)，高姑姑來了，吩咐道：“梅貴妃娘娘的披帛可繡完了？”

　　一個(gè)繡娘回稟道：“回姑姑的話，繡完了，剩下中間的花紋正尋思著用百?；雍眠€是蘭雅花紋好?！?p>　　高姑姑頗為不滿道：“怎么我先前教你們的都忘了？若是連各宮的喜好都記不住，你們大可不必在縷翠閣干活了?！?p>　　“是?！北娙舜鸬健?p>　　“我記得之前送來了一批新的花樣子，里頭應(yīng)該就有蘭花，你們就照那個(gè)繡好了?！备吖霉梅愿劳瓯戕D(zhuǎn)身離開了。

　　“阿巧，蘭花樣子可在你這？”阿英問道。阿巧搖搖頭，阿英剛想著再去尋去，卻看見自己的繡架周圍已是烏壓壓地圍了一圈人。阿英心下暗道不妙，卻看見一個(gè)繡娘得意洋洋地拿出方才自己放香粉的紙包，慢悠悠道：“阿英，你這香粉…….似乎不是平日里頭咱們用的吧。”

　　阿英見狀，看了一眼阿巧，急忙掩飾道：“那是我上回送繡品，趙貴妃娘娘賞賜的?！痹捯魟偮洌陀幸粋€(gè)小宮女嗤笑道：“撒謊也不打草稿，我前兒個(gè)剛奉命往娘娘宮里送了兩盒胭脂，這壓根不是娘娘的香粉。”

　　為首的繡娘便笑道：“若是說賞了阿巧我們還信些，就憑你的手藝，能得這樣好的香粉？”底下的繡娘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誰知道她這香粉怎么來的”“主子賞賜哪有用紙包著的，我看就是她去香藥局偷來的”“想不到阿英居然是這樣的人……”

　　阿英聽著周圍的非議，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誰說我是偷來的，我沒有偷東西！”阿巧見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只得道出原委：“原是我不好，上回我去給趙貴妃娘娘當(dāng)差，正好遇上了沈小姐和趙小姐，這香粉便是沈小姐賞給我的?！?p>　　周圍的議論聲卻愈發(fā)大了起來，一個(gè)繡娘斜著眼，看了一眼阿巧：“得了吧，誰不知道你阿巧與那香藥局的陸如故一向要好，若真是賞賜，你方才為何不說？”“你！”阿巧剛想辯駁，高姑姑卻走了過來訓(xùn)斥道：“怎么回事？一個(gè)個(gè)都不干活了是嗎？”

　　“姑姑您看?！币粋€(gè)繡娘便拿著阿英那包胭脂粉遞到了高姑姑面前：“宮里有規(guī)矩，咱們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統(tǒng)一分派的，姑姑您瞧，這香粉可是香藥局里頭的，阿巧和阿英偷了這香粉還不肯承認(rèn)。”

　　高姑姑掃了一眼眾人，看了看手中的香粉，確實(shí)不是尋常宮女所用，可是聞起來似乎也并未加上名貴香料，倒像是梅花研成的干粉，只是瞧那細(xì)膩程度倒像是香藥局所制，于是便開口道：“阿巧，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阿巧行禮道：“回姑姑，上回沈小姐來尋繡線機(jī)緣巧合下見到了奴婢的刺繡，便委托奴婢閑暇時(shí)指點(diǎn)一二，這香粉便是沈小姐賞給奴婢的?！?p>　　高姑姑皺著眉頭，隨后道：“那你可知宮女是不能用此等名貴的香粉的?！?p>　　“奴婢知罪，只是奴婢只是將它私藏了起來，并未敢用。”阿巧跪下道。

　　“你呢？是怎么回事？”高姑姑示意道。

　　阿英跪下道：“只因奴婢見了阿巧姐姐得了這樣好的香粉，奴婢便央求阿巧姐姐分給了奴婢一些，此事與阿巧姐姐無關(guān)，都是奴婢的錯(cuò)，還請(qǐng)姑姑責(zé)罰?！?p>　　“你二人可知，得了賞賜要事先報(bào)備，再則，如香粉一類的，宮女是不可以使用的，念你二人是初犯，所述又屬實(shí)，但此事因你二人而起…..”高姑姑說道：“帶下去，每人十大板算是長長記性?！?p>　　“秋兒，你這是準(zhǔn)備去哪兒啊？”趙文染看著沈霽秋帶著畫柳問道。

　　“去縷翠閣，好給我娘繡個(gè)靠枕?！鄙蜢V秋笑道。

　　“哎，我看你是越來越像個(gè)正經(jīng)的大家閨秀了，哪像我…..”趙文染揶揄道。

　　沈霽秋剛走到縷翠閣內(nèi)，卻看到兩個(gè)小太監(jiān)帶著阿巧，便急忙攔了下來：“你們這是做什么？”

　　高姑姑聽到外面的動(dòng)靜，便打開簾子走出來，行了個(gè)禮道：“沈小姐萬安，阿巧犯了規(guī)矩，奴婢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還請(qǐng)沈小姐不要為難奴婢?！?p>　　沈霽秋看著阿巧驚慌失措的模樣，急忙問道：“今日我來是讓阿巧教我刺繡的，不知她犯了什么錯(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