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嗎?
這倒不至于,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從某些方面來說,血緣上的親近難以違逆。同樣是在捅刀子,親近的人總比陌生人要疼上十倍不止,這就是區(qū)別。
所以顧崇很理解郁卿的感受。
許家夫婦離開之后,他攬住那個少女的雙肩,抱了抱她。
這種程度的親昵,發(fā)乎情,止乎禮。沒過多久顧崇就松開懷抱:“晚上想吃什么?我讓陳阿姨去做?!?p> 說到陳阿姨,郁卿想起了一件事,遂跟顧崇說起來:“陳阿姨這幾天腰疼好像犯了,要不放她兩天假吧,我們可以一起做飯呀?!?p> “好?!鳖櫝琰c點頭。
少女還是挺愛漂亮的,臉上疤痕消褪之后,人也很明顯地活潑開朗了起來,時不時也會出去轉轉。
而顧崇也基本適應了義肢,兩個人就連買菜也是一起。
那個年代沒啥最萌身高差的概念,郁卿明明也不算特別矮,但在他身邊被襯托得格外嬌小。有時候人群喧雜,蓋過了郁卿的聲音,顧崇便會微微矮下身,將耳畔貼近她。
這樣的動作,對義肢來講還是有點負擔的。
他許是也覺得苦惱,路過飲品貨架時,順手拿了一大盒牛奶。
“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嗎?”郁卿仰著面容問他,從顧崇那個角度看,顯得格外嬌小可愛。
他忍不住在她發(fā)頂比劃一下:“是給你喝的,長高一點?!?p> “你……”郁卿臉色一紅,蹦跶起來,“我還在長個呢!少瞧不起人了!”
兩個人打鬧著,并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后的貨架邊,一個穿著黑夾克戴口罩的青年正一路尾隨著他們。
青年脖子上掛著相機,出于隱蔽性考慮,只在周圍喧雜時才按下快門。
然而顧崇太過敏銳,立刻轉頭看了看。只不過視線被人群阻擋,那青年也見機立刻躲在了櫥柜后面。
不過等他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跟丟了。他快步出了商場,到了街角一家咖啡廳,鄧黎坐在靠窗處,接過了她手中的相機,一張一張驗看著成果。
“你就沒拍到好一點的嗎?比如他們一起從公寓出來的樣子?”
那青年搖了搖頭:“那少年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我在跟蹤他,我要是再不走,肯定會露餡的?!?p> 鄧黎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不中用”,不過有幾張照片因為錯位,顯得舉止格外親密,那時顧崇正彎腰聽郁卿說話,但從照片看來仿佛是少女正在親吻他的側臉。
就這個了。
鄧黎心下冷笑,支付了那個青年報酬,又打了梁濤的“大哥大”,約他見面,只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量”。
不多時,街區(qū)響起好幾輛摩托車的轟鳴聲,梁濤這種叛逆富二代就喜歡在街頭飆車瘋玩,而且穿著打扮上也是張狂的披頭士風格,行人遇到都會避開走的那種。
咖啡館不能抽煙,可對于這群不聽從管教的不良少年來講,這樣的禁止顯然沒有任何效力,他們一個個吞云吐霧的,很快其他顧客開始結賬走人,店員也連連嘆氣。
鄧黎有點忍受不了梁濤的土鱉和沒教養(yǎng)。在她看來,梁濤現在甚至比顧崇更差一點……她仔仔細細托人去查了顧崇的背景,雖掘出不少家丑來,但是也知曉了段蘭容的事情。
查清楚之后,鄧黎覺得心中平衡了不少,她心高氣傲,一直很介意自己對顧崇那若無若無的好感。
不過現在,重新站立起來的少年高大俊朗,連那么糊的像素都擋不住那清雋氣質。這樣的外貌與才華,是可以配得上她的。
梁濤剛入座,她就端起那微笑,慢慢將照片推到了他眼前。
少年用指尖彈了彈煙灰,拿起看了一眼之后,臉色便黑的和那鍋底一般:“鄧黎,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鄧黎將照片默默挪回去,表現得無辜,“顧崇和許幼的事情你也知道吧?我很喜歡他,所以才想請你幫個忙?!?p> 說是幫忙,但都是在撬墻角謀取自己的利益。梁濤一開始不屑一顧,在看到那些照片之后,更是怒不可遏,鄧黎勸說了一會,詳細說明了自己的盤算:“……等他們分手之后,你就按照我說的去追求許幼,女孩子嘛,你得溫柔一點,尤其是許幼這樣的,吃軟不吃硬?!?p> 鄧黎點到即止,而梁濤在聽完之后,默默咽了一口咖啡,眼神陰鷙得可怕。他思來想去,覺得鄧黎說的也確實有點道理,許幼面對他時凜然圣潔,轉而就跟那個顧崇同居。梁濤心中涌起被背叛的屈辱感和怒火,也確實想給她一點厲害嘗嘗。
……
晚間,顧崇在吃飯的時候,一直有點心不在焉。
郁卿有點擔憂:“你怎么了?”
他遂放下餐具,同她說起白天在商場里的情形,并且囑咐她:“過兩天你就要去學校了,還是要小心點,暫時別住宿舍,我會跟黃叔叔要個保鏢日常接送你?!?p> 郁卿雖覺得奇怪,但她莫名相信顧崇的判斷,只乖乖地點頭:“明白了?!?p> 顧崇當晚就給黃家夫婦打了電話,第二日一早,就有一個身形高大敦厚,一臉橫肉的保鏢上門,似乎是要跟他們提前熟悉一下。
郁卿請他進屋,還特地泡了茶。
那男人甕聲甕氣地自報家門:“我叫程均,你們喊我阿均就好?!?p> 顧崇的表情略微有點凝重:“好,阿均,以后許幼的安全就由你來負責,千萬別出什么岔子?!?p> “明白!”阿均言簡意賅,很是恭敬。
郁卿提前看過劇本,知道黃老板黃夫人其實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黃老板祖上就收畫賣畫,家底豐厚,藏著無數古董畫作這種隱形資產。黃夫人家里的背景更是雄厚,親爹貌似是上海一個著名地頭蛇。這夫婦二人,這幾年將名下的產業(yè)鏈洗白不少,人也很低調,就連從前的手下,也賦予了保鏢的新身份,得以正大光明出現在公眾的視野里。
不過,黃夫人仍有那女老大的做派,從她上次解救郁卿就可見一斑。
像他們這樣的人,暗中培植勢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這段時間,郁卿也慢慢看出來了,這些手下對顧崇亦是言聽計從……郁卿心念一動,這仿佛就是貼合了原劇本的劇情線,許幼死后,顧崇在黃老板這邊得勢,儼然少主一般,對此前霸凌過他的人進行瘋狂的報復……
郁卿靜靜聽著那兩個人的交談,手心里慢慢滲出冷汗。
她并不希望顧崇變成劇本的那種樣子。有時候為了好好活著,必須學會釋然心中的仇恨,她雖然沒有看到結局,但是想到這樣一個少年,日后也會因為怒火和恨意舉起屠刀,她就有些忍不住微微顫栗。
不會的,不會的,郁卿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
顧崇他正在努力地改變,他未來的人生將是一片光明坦途,而她也會好好努力,做一個配得上他這么喜歡的人。
……
她回到學校已經是五月份了,初夏,天氣卻并不燥熱。挺不巧的是,沒上幾天課,一中就逮著這春天的尾巴,舉辦起了運動會。
每到這個時候,學校就格外熱鬧,各個班級為了體現凝聚力,給集體爭光,也會鼓勵同學們報各種體育項目,表格傳到郁卿這邊的時候,除了一些同學身體不舒服無法參加之外,基本上都報名了一到兩項比賽。
郁卿拿著筆躑躅了好一會,最終報了女子4×400米的接力賽,而后將表格遞給下一位同學。
就跑一圈,應該也不會太累。
不過接下來的兩節(jié)體育課,她都跟著另外三位同樣報接力的女同學練習交棒的配合與默契度。
她個子在人均高挑的北方人里確實不算高,但勝在身材比例好。體育課上,脫下那厚重校服,就一身t恤和熱褲,膝蓋和小腿都是白嫩嫩的,明明和其他女生一個打扮,但她就是有種格外出挑的美麗。
男生們的目光開始時不時往她身上瞟,一個個地開始期待起夏天來。
可惜啊可惜,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幾圈跑下來,郁卿累得癱坐在操場人工草毯上。
“大家也都歇一會吧?!必撠熃恿椖康呐瑢W給他們每個人發(fā)了一條汗巾,“大家配合得不錯,運動會也要繼續(xù)加油!”
學校運動會總共三天,開幕式走方陣,需要一個女生做領隊,舉著班級的牌子,走在方陣的前列。
這代表著班上的排面,肯定要由班上最好看的女生來擔任。
往年這個職位都是鄧黎的,她是文藝委員,長得好看,還會化妝拾掇自己。可今年她竟隱隱有了危機感,可是心里又很不愿意將這班花之位讓給別人。
“這樣吧?!斌w育委員是個鋼鐵直男,也不怕得罪班上其他女生,直接在黑板上寫下鄧黎與許幼這兩個名字,“我覺得這事鄧黎比較有經驗,而許幼形象更好,就由大家匿名投票表決,一人一票制,寫在紙條上,待會我會收上來?!?p> 他話一說完,鄧黎臉頓時黑了好幾個度。而郁卿在班上同學的竊笑里,默默扶額。
這體委,還嫌她不夠招仇恨嗎?
逢貍
鄧黎:下面我給大家表演一個生吞直男體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