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酒是好東西。
煩心的時候來上幾口,開心的時候也來上幾口。即便是有口難言之時,幾杯黃湯下肚,也能撬開緊繃的靈魂。
林楓曾想過,前男友前女友什么的,不過是雷同一般的風花雪月。然而,風花雪月有,狗血劇情也有,而最令林楓悸動的,卻是眼前這個看似深度直男癌的男人卻曾對女人呵護備至。
那是一種怎樣的呵護呢?
不是甜言蜜語的哄人開心,也不是做低伏小的捧在手心。是一種慣有的保護,言語寥寥下細心的掌控。
說的俗氣一點,便是“這女人,老子都舍不得碰,別他媽沒幾個眼力勁”。也可以是“想吃什么,自己說。想買什么,老子給你買”。又或許是“想去哪兒,只要你想去的,老子就陪你去”。
林楓的世界里,沒有這樣一號男人。過往的幾任男朋友中,溫柔的有,儒雅的有,唯獨沒有大老爺們這一款。
“你們真的打呀?”林楓好奇地問道。
簡凡默然地點頭?!八矚g扔水果。蘋果,橙子,有什么扔什么。哦,那草莓什么的,扔了一墻壁,洗都洗不掉?!?p> “最后都是誰收拾?”林楓又好奇?!安粫彩悄惆??”
簡凡凄然地應了一聲。
“媽呀,真看不出來,你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p> 這話怎么聽著不像是好話來著。簡凡也不計較,只顧著往杯子里倒酒。
“哎,給我也來點?!?p> 婚宴的酒勁顯然已經(jīng)過去了,舉起杯子示意簡凡倒上??上?,簡凡大手一拍,喝了酒的人差點沒把握好分寸打落了杯子。
“說了不能再喝?!备纱嗬涞貖Z過林楓的酒杯,反扣在桌面上。
林楓縮回手,臉微微一紅。
“那后來呢?”
“后來,我開始出差看項目,酒局飯局越來越多。她不喜歡我在外面,時常查崗。起先也沒什么,女人么,在乎自己的男人,查查崗沒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怕我在外面胡來,她不僅查我的崗,還找我同事我領(lǐng)導核實我的話有沒有在騙她?!?p> “那時,我剛到東方租賃,工作人事都在慢慢起步中。她動不動牽扯到我的同事和領(lǐng)導,讓我在公司很難做人。于是我們就經(jīng)常吵架?!焙喎灿趾攘艘槐^續(xù)給自己滿上。“什么事情都能吵。哎,太多了,不太記得了?!?p> 簡凡悶頭干掉一杯酒,一只手托著額頭,不讓因想起舊事而牽動的神色過分暴露。
“可很奇怪啊。你們從回國之后就一直吵架,那算起來好日子也就過了一年不到咯。后面就一直再吵?!?p> 簡凡一愣。他倒是沒這么計算過,只是當初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沒計較過這么多。到了實在不能忍,才覺得分手才算對彼此最好的放手。
若是按林楓的說話,他和楚玥兩人在一起快四年的時間,居然四分之三的日子都在爭吵和矛盾中度過。
“你們倆真是奇葩。”林楓最后下了結(jié)論。
簡凡苦笑道:“或許是吧?!?p> “不過,也不全是。很多夫妻一生都在爭吵。沒結(jié)婚的時候為男人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吵。結(jié)了婚就為柴米油鹽子孫吵。可過著過著,也就是一輩子。誰也沒犯過什么原則性的錯誤。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圓滿?;蛟S,你們就屬于這樣的模式。”
像是被人戳中要害一般,簡凡本有些迷蒙的雙眼忽閃了一下,定定地看著林楓。
“干嘛,我臉上你有東西???”林楓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芭?,你也這樣覺得?”
簡凡微微嘆了口氣,撥弄著木桌子上滾來滾去的一粒花生米。
“我也曾這么認為。她要吵要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我少說點,讓著她便好了。男人本來就不該有那么多廢話??墒?,當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不愿與她同處一室時,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是過不下去了。”
“可我也見不得她傷心。找不到我的時候,就在家里摔東西,拿自己出氣。見到我之后,一會兒哭一會笑的。我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她,也不甘心真的就這么結(jié)束了?!?p> “所以,我提出見家長。見了家長,什么事情都定下來。對她對我,都是一個交代。就像你說的,或許吵吵鬧鬧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當時我就想,不就是一輩子么,忍著過也是過。”
聽到這里,林楓不禁搖頭?!澳闾?,也太消極了?!?p> “怎么說?”簡凡的聲音較往常低沉了許多,多年養(yǎng)成的煙嗓,在酒精的浸潤下聽起來很悶。
林楓能夠理解簡凡的那種郁悶和無奈。
每個人在一段感情里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就如同水分和養(yǎng)料,澆灌著那名為愛情的花苗。已然投入,便想要回報。
于是,當花苗長大,即便長得不如人意,七倒八歪時,你還是狠不下心來將它拔出??偸瞧谠S著,或許我再澆澆水,多施施肥,它就能開出燦爛之花來。
那是一種對自己付出的過分期待和不甘心。不甘心時間沉淀,卻什么都沒留下。
“感情不是兒戲。隱忍的最后,就是冤家路窄,怎么都解不開的死結(jié)。能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心地在一起。不能在一起,那就哭著笑著笑著,也要分開?!?p> 許是詫異眼前年紀明明比自己小,說出來的話卻成熟地要命。
“如果,她能和你一樣,想得開,放得下,就好了?!焙喎灿挠牡卣f完這一句,就重重地把頭磕在了冷硬的木桌上。
“哎!”
聊了太久,都不曾注意到他已經(jīng)喝了那么多。林楓朝著地上胡亂一瞟。呵,好家伙。四瓶古越龍山,全都進了簡凡的肚子里。
這下可好了,當了一晚上的知心小妹妹,還得當護草使者。
好不容易將人從椅子上扶起來,顫顫悠悠地往外走。
眼下半夜時分,雪已經(jīng)停了。站在小餐館油膩的匾額下,東瞧瞧西望望,愣是沒打掉一輛車。最后還是哆嗦著被凍僵的手指,加了二十塊前總算叫到了滴滴。
“哎,你家住哪里?”林楓使勁拍了拍軟塌在后座的簡凡??蓳Q回來的是濃重的呼吸聲,以及熏人的酒氣。
叫了好幾聲,都沒能成功地讓簡凡說出家里的地址??蛇@么一個大男人,自己又不能把人往家里領(lǐng)。老頭見了,肯定要啰嗦。
一想起林老頭那張緊張的臉,林楓果斷報了個去處:“師傅,去誠品洲際?!?p> 隨后又掏出手機,飛快地輸入微信,在家庭三人群里向二老匯報自己的行程?!袄习掷蠇?,外面雪太大,打不到車。我就在颯颯婚禮的酒店住下了。明天早上回去。晚安哦!”
可能是許久沒和老爸老媽扯謊,林楓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而身邊的男人也被驚到,忽然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
她以為簡凡清醒了,趕緊想繼續(xù)問他家地址。可誰知,下一秒,那人就又閉上眼睛,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