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眼光不錯
干。
喉嚨像是干涸得龜裂的土地，嗓子深處傳來對水的極度渴望，叫囂著沖上口腔，最終化作了劇烈的咳嗽噴涌而出。
“咳，咳咳……”
凌慕雪是被身體的抖動給弄醒的，她覺得自己像是吃了座火焰山，將體內(nèi)的水分烤的干干凈凈，嘴唇上滲出咸腥的液體，舔了下還有些疼。
“你醒了？”青年的聲音傳來。
凌慕雪迷迷糊糊地循聲望去，在昏暗的光線下，只能看到角落里縮著個人，面目不清，衣服版型看起來倒是精致，應(yīng)該值點(diǎn)小錢。
然而上綠下紅的配色卻顯得十分礙眼，讓剛睡醒的某人腦子里莫名冒出一句“紅配綠賽狗屁”來，于是脫口而出：“這衣服好丑。”
青年：“……”
正常人聽到自己的話，第一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問你是誰或者這是哪嗎？她的回答過于跳脫，以致于向來能言善辯的他被噎得沒了下文。
詭異的沉默。
待凌慕雪稍微清醒點(diǎn)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關(guān)在牢籠里。四周骯臟潮濕，地上鋪的干草都腐爛了，散發(fā)著一股子霉味，環(huán)境條件堪比豬圈。
“這是哪？”
終于等到正常問題的青年：“牢里?！?p> 凌慕雪：“……”
看來對面也不是啥正經(jīng)人。
又一次詭異地沉默。
凌慕雪決定自力更生。
她記得自己是被幾個劫匪算計了，但值錢的東西都給他們了，還關(guān)著自己做什么？按照衣衫的完整程度來看，應(yīng)該不是劫色……她腦子里忽然冒出個荒謬的想法，該不會是看自己隨便就拿出這么多銀錠，認(rèn)為可以通過綁架勒索獲得更多錢吧？
事實(shí)證明，她還真猜對了。
劫匪本就是新塢的地頭蛇，那天在客棧正好碰到她拿著銀子砸在桌上，一看就是家中財力雄厚，所以才有了接下來的算計：故意撞小二趁機(jī)在早飯里下藥，在出村的路上提前埋伏和跟蹤等。
若是讓凌慕雪知道，肯定要說誤會大了。這銀子可不是她從逸明村帶出來的，而是路上有人給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以致于雙腿發(fā)軟有些不聽使喚，凌慕雪背靠著墻慢慢站起來，喉嚨里的干渴還在瘋狂刷存在感。
“喂，有人嗎？”
她的聲音沙啞，費(fèi)勁喊了好幾遍才看見門外出來個人影。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滿臉兇相的劫匪罵罵咧咧走過來，手里還拿著大刀，光是往那一站就讓人膽戰(zhàn)心驚。
“水，要干凈的?！绷枘窖┑ǖ乜粗Z氣還帶著幾分大小姐的嬌蠻。
劫匪果然怒了，長刀咣的一下拍到了欄桿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你敢使喚我？”
凌慕雪眼皮都沒動：“還不快去？”
“艸，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不可！”劫匪掏出鑰匙就要開門，凌慕雪眼神微動，面色卻保持平靜，嘴里還不斷地說些挑釁的話。
青年看她的眼神也微變，原本蜷縮的身子都挺直了幾分。
他們都在關(guān)注著即將被打開的鎖。
“老三，干嘛呢？”一只手阻止了劫匪開鎖的動作。
二人的目光黯淡了幾分，青年再次縮回陰影里。假裝無事發(fā)生。
“老大，這小娘皮居然使喚我！”
老三繼續(xù)罵罵咧咧，老大卻懷疑地瞥了凌慕雪一眼，對她說：“膽子不小啊?！?p> 凌慕雪心情不佳，退了兩步靠墻坐下，雙手抱胸一臉無畏地瞪著他：“愛去不去，大不了我渴死了，給你們留具尸體，看有誰要！”
如果眼神能有實(shí)質(zhì)的話，他們之間已經(jīng)硝煙四起，轟得整個牢籠四分五裂了。
最終還是老大先敗下陣來，他按住躁動的老三，如約給了她一杯水。
“安分點(diǎn)，我不會要你的命，但要是不小心在你臉上留個疤，那多可惜啊?！?p> 他狀若無意地亮了亮刀，凌慕雪眼中閃過恐懼卻又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你，你不敢的！”
這種反應(yīng)他熟悉得很，平時慣了頤指氣使的大小姐，遇到危險時就露出外強(qiáng)中干的本性，肯定是大家族出來的。而且看她剛剛沒有提到家里，指不定是偷偷溜出來的想隱藏身份，只要一會套套她的話，就不愁找不著竹竿。
這次肯定又能敲到一筆巨款。
他對自己的推斷非常滿意，望著凌慕雪嗤笑一聲，隨后背著手離開了牢房。
凌慕雪維持著面上的表情，直到劫匪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收起怯懦的模樣，快步過去捧著水喝起來，清水所過之處都是火辣辣的疼。
“膽子不小啊?！?p> 說話的是角落里的青年。
凌慕雪懶懶地看了他一眼：“眼光不錯。”
以為她會謙虛回應(yīng)的青年：“……”
到了嘴邊的夸贊轉(zhuǎn)了個彎變成了問句：“你剛剛激怒老三是為了讓他開門？”
“不然我跟他費(fèi)什么話，省點(diǎn)口水不好嗎？”凌慕雪喝著水含糊不清答道。
青年：“……”
雖然場面很尷尬，但他依舊不放棄：“就算開了門，你也打不過他，要不要考慮合作？”
凌慕雪感覺被挑釁了，不服氣道：“要不咱倆比劃比劃？”
青年：“……”
算了，該放棄時就放棄，再說下去他要自閉了。于是他癱回角落，繼續(xù)裝死。
出于人道主義，凌慕雪問了下獄友是否需要水分，青年本想推辭一下，但想到她可能就真不給后，還是果斷拋棄了矜持接過水杯。
“你家有錢嗎？”
青年被嗆得咳嗽兩聲，看著手里的杯子，虛弱地答道：“在下葉衣，如果能出去，必定報答姑娘的恩情?！?p> 凌慕雪打量了他一番，葉子顏色的衣服，看那青綠的長衫倒還挺符合，于是她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葉衣被她看得心慌，腦中飛快運(yùn)轉(zhuǎn)，難道她覺得自己的回答太敷衍了不滿意？于是又努力擠出幾絲微笑道：“家中經(jīng)商，走南闖北多年攢下了點(diǎn)底子，但也算不得大富大貴……姑娘覺得多少錢合適？”
“哦?！?p> 凌慕雪聽完前半句淡淡應(yīng)了一聲，看來自己猜的沒錯，果然都是金錢惹的禍。
“還有其他人嗎？”
也許是怕人多力量大，不小的牢籠里只有他們兩人。如果劫匪走的是綁架勒索的路子，應(yīng)該還有別的受害者吧？
葉衣覺得她要獅子大開口了，不僅要問自己的家底，甚至還要打聽親戚朋友的情況，難不成是要讓他們一起湊錢？
他看著空空如也的水杯欲哭無淚——現(xiàn)在吐出來還來得及嗎？
“干嘛呢阿青？”
葉衣被嚇得一激靈，轉(zhuǎn)頭就撞上了凌慕雪狐疑的目光。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叫的是自己，決定稍微轉(zhuǎn)移下話題：“姑娘在叫我？”
“你名字不是什么青嗎？也別喊我姑娘了，我叫凌慕雪。”
葉衣張了張嘴，從善如流地決定不糾正她的稱呼。
經(jīng)過剛剛驢頭不對馬嘴的交流，凌慕雪對獄友的智商已經(jīng)不抱太大期望了，她起身四處走動，拍拍這個敲敲那個，甚至忍著惡心扒開地上的草仔細(xì)尋找著出路。
“沒用的，我試過了?！?p> 葉衣弱弱地說，話音未落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嚇得他差點(diǎn)叫出聲。
凌慕雪若無其事地甩甩手，看著墻上的凹坑嘆息：“硬了點(diǎn)?！?p> 葉衣眼皮直跳：“你小心把那些人招來?！?p> “他們又不敢殺我?！?p> “萬一又給你下藥呢？”
凌慕雪：“……”
聞聲而來的老三，氣勢洶洶地大喊：“干什么呢！”
凌慕雪瞬間蹲下，后背擋住墻上的坑，瑟瑟發(fā)抖地指著葉衣，委屈巴巴哭道：“嗚嗚嗚他嚇唬我……”
葉衣：“……”
老三被她嚇了一跳，目光在兩人中間逡巡一番后，果斷相信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凌慕雪，長刀又是咣的砸在欄桿上，嚇得人心神劇顫。
“臭小子，再搞事就把你手也打斷！”
葉衣咬牙瞥了眼凌慕雪，隨后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士可殺，不可辱！”
老三聽不懂他在叭叭什么，但看得出這貨也被凌慕雪帶壞了，他憋了半天說不出話，最后扔下句“給我等著”就走了，緊接著屋外就傳來噼里啪啦的砸東西的聲音。
危機(jī)解除，凌慕雪臉上惹人憐愛的神情瞬間消失，若無其事地起身繼續(xù)摸索。
被坑的葉衣嘴角抽搐：“演技不錯啊?！?p> “你眼光也不錯?！蹦橙嗽俅握嬲\回應(yīng)道。
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