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是我？
這種問題，路晨從來不會問。
既不知道該對誰發(fā)問，更不知道如果得到回答又能怎么辦。
人可以勤勤懇懇，可以老老實實地走自己的路，可以不去冒險，也可以不去關(guān)心別人的事。如果僅僅只是作為怠惰的借口倒還尚可，但若是給這種行為冠以為了保護自己之名，就不太成立。
人可以不去找事，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降低自己遇到危險的幾率。比如如果街道上搶劫事件頻發(fā)，那么可以讓自己在九點前回家，比如如果去旅行的路上有不安全的路段，那么要么選擇另一條路線繞過去，要么就干脆不出門。
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倒，下海潛水的時候遇到會襲擊人類的鯊魚，雨天趕路的時候被雷劈中，或者坐飛機的時候遇到空難……這些問題永遠都只是幾率問題，沒有人可以保證你絕對不會遇到。人能夠做的也不過只有盡量地降低幾率而已，可以不去找事，但沒法保證事不來找你。
就像是地震，臺風(fēng)，海嘯，自然性火災(zāi)等災(zāi)害，人無法永遠杜絕這種事發(fā)生的幾率，除非自己先一步死掉，那么以上的觀點也自然沒有意義。一切的觀點和想法，都必須要擁有不變的前提才能討論。除非討論變化本身。
這樣一想的話，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就全部都顯得無關(guān)緊要了。盡人事聽天命，說的應(yīng)該就是這種想法。
林昇和于舒，就各是這個狀態(tài)的兩個極端。
林昇在他的日常生活內(nèi)被無常給顛覆，而于舒則是主動地去破壞自己的日常生活，去追求這個無常。這兩種情況，都將他們帶到了這里……
路晨站在吳東的辦公室里，俯瞰著雨中的千柱城。這里是中央塔的第15層，也是從上往下數(shù)第三層。這個辦公室并不大，看上去也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寫字樓里的那種辦公室，不過比那個還要小。比較特別的東西除了墻上的搖滾樂隊海報之外，在墻角還有一個迷你冰箱。
路晨打開冰箱，里面還有兩罐啤酒，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關(guān)上了冰箱門。
房間里有一張桌子和三張椅子，一張是吳東用來坐著辦公的，一張折疊躺椅是實在累了的時候用來休息一下，還有一張在辦公桌外側(cè)，是給客人用的。
路晨坐在了那把客人用的椅子上，雖然他也很想躺一下，但身上全是水。
剛才逃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哭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那種時候被勞古斯?fàn)敔斠呀?jīng)永遠離開了的事實沖擊，身體運動起來之后，才感受到了周圍的一切都已經(jīng)成為了往昔。
勞古斯死了，路晨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猜測他的長子，喬·勞古斯到底去了哪里。
盡管從客觀來說父子之間并無直接聯(lián)系，但那只是少數(shù)人的判斷。絕大多數(shù)的一般人，恐怕第一反應(yīng)還是會尋求這世界上與勞古斯?fàn)敔斪钣H近的人的庇護吧。畢竟整個千柱城的建立全部被綁定在了“約翰·勞古斯”這個名字之下，再加上勞古斯?fàn)敔斊綍r的所作所為，在這里奉行個人崇拜也在所難免。
東哥應(yīng)該也會意識到這一點，但是……楚榮飛和李清耀所屬的那個組織……大概也會立刻選擇去接近他吧。甚至有可能……因為自己和東哥的情報相對落后，所以他們可能已經(jīng)接觸到喬了。
路晨膽寒了一下。但他搖了搖頭，把雜念趕了出去。
他聽見電梯門打開了，走廊里傳來了喧鬧的聲音，他立刻就聽出了吳東的聲音，還有另一個男人。
他快步走出辦公室，卻驚訝地看見吳東和威肯正架著楚榮飛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把他丟進牢房里?！眳菛|氣喘吁吁地對威肯說。
威肯抬起頭與路晨對視了一眼，沒有說別的，托著楚榮飛前往了走廊的另一個方向。楚榮飛看起來完全失去了意識。
吳東轉(zhuǎn)過頭來，立刻就看到了路晨，他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走過來拍了拍路晨的肩膀。
“你沒受傷吧，兄弟？我打你電話也不接，急死我了……”吳東看上去真的大松了一口氣。
“我沒事，我當(dāng)時在埃里克爺爺?shù)牡叵率依??！甭烦空f。
吳東皺起了眉頭。
“威肯說楚榮飛也是從那里來的。”吳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是的……他們想抓住我，可是我想辦法溜掉了。”路晨說，“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吳東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后怕的陰影，而后再度變成了欣慰。
“不愧是我兄弟，真虧你能跑出來……”吳東感慨，“那，那個小林呢？”
“我把他留在埃里克那里了，沒必要把他扯進來?！甭烦空f。
吳東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也不賴，這樣起碼能保證他的安全?！眳菛|搭著路晨的肩膀引他走進辦公室，“我也得跟你交代一點事情?！?p> 兩個人在辦公室里坐下，吳東也站在窗前，往外看了一眼。
“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吳東說，“小晨，你有兩個選擇?！?p> 路晨靜靜地看著吳東。
“……等你做出選擇之后，我才會把我手上的情報告訴你?！眳菛|說，“因為一旦你知道了這些事，就無法回頭了。”
路晨依然沒有說話。
“不過，你現(xiàn)在還有一個機會……你可以選擇趕緊從安全通道，就是地下的那條路離開這里，把這里的事全部都交給我們。不管千柱城能不能挺過今晚，都跟你沒有關(guān)系?！眳菛|說，“我會給你一張銀行卡，里面有我這十多年的積蓄，也許不能夠你花一輩子，但可以遠走高飛，找個落腳點……你跟我們的生意本身就沒有關(guān)系，可以清清白白地從頭開始?！?p>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路晨的反應(yīng)。路晨平靜地看著地面，沒有任何的表情。
“……然后，像我昨天，應(yīng)該是前天在山上跟你說的一樣，我不希望把你牽扯進來……但現(xiàn)在確實情況嚴(yán)重，我也不想瞞著你?！眳菛|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愿意幫忙的話……我相信你的能力?！?p> 路晨抬起頭與吳東對視了一眼，他從未看過吳東用這么憂愁的表情跟他說話。
路晨也深吸了一口氣。
“我沒得選，東哥?！甭烦空f，“……這里是我的家，而你是我的家人。”
吳東很難掩飾他高興而釋然的表情。
“……我……我不想讓你覺得是我強迫你……”
“我明白?！甭烦空f，“我一直都這么想。這里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如果它需要我，我會像你一樣為千柱城奉獻自己?！?p> 吳東點點頭，靠在了椅背上。
“也許我一直以來都太小看你了……小晨?！眳菛|說，“你長大了?！?p> 路晨輕輕笑了笑。
“……盡管，我還是必須要說……卡卡神父一定會希望你快樂的生活下去，你還是可以選擇離開。不用帶著遺憾和愧疚，如果你想考慮卡卡神父的……”
路晨搖了搖頭，打斷了吳東的話。
“我知道你想表達的意思……”路晨站起身，“但是如果你的要求是叫我今晚丟下你們離開，還讓我不帶愧疚地生活下去……這要求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