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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萬里起落平安

第十一章 人生哪有容易的

迢迢萬里起落平安 方琯 2890 2019-09-19 21:27:47

  但是夢總是會有醒的那一天,她也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夢醒了之后,還要去面對現(xiàn)實的意外。

  人生哪有容易的。

  但是這場夢足夠長,也算不負所望。

  她終于能真正融入一個圈子,和團隊培養(yǎng)出默契,覺得現(xiàn)在做的事情或許還不錯,甚至有了野心想做得更好。她終于不是冷冰冰的時宜,不是笑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時宜,不是渾身帶刺生人勿近的時宜。做一個鮮活有生氣的人對她來說就這么難。也不知道是在逼自己什么。

  還沒等她完全舒出一口氣,許仕川就離開了。主動辭職好像要比隔離調(diào)查聽起來好聽很多。但是她知道,魏長生也知道,所有人好像都知道。

  其實她能理解,做錯了事情就是做錯了,有些事情沒有改錯的余地。

  也經(jīng)常有人鬼迷心竅,那一瞬間豬油蒙了心,干出些自己都想不出來的事情。

  文保工作涉及國家財產(chǎn),絕對不允許私自攜帶。

  她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為什么偏偏是他。

  每年宣誓,他都是領(lǐng)頭帶著大家讀誓詞的隊長啊。是他灌輸給所有人理想和拼勁,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鼓勵大家不要掉隊,要全員返回。可是為什么掉隊的那個是他自己。

  她剛剛伸出去的觸角,又縮了一點點回來。

  但是她還是告訴自己,要記住隊長說過的話,勇敢一點,灑脫一點,活的自在一點,有野心一點。所以她還是答應(yīng)了魏長生獨自出任務(wù),不想讓魏長生失望,也暗自下了決心盡力活得像個女孩子,溫柔,善良,不壓抑情感。

  有點難,堅持下去就好了。畢竟還有些人留下,畢竟曾經(jīng)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等她昏昏沉沉斷斷續(xù)續(xù)的把這些事情都想明白,距離旅館已經(jīng)只有將近十分鐘的車程。

  與這個十分鐘同步,當時魏長生正從BJ往云藏邊境趕,車子開在雅礱江支流西岸的盤山公路上。

  魏長生是準備給時宜打電話的,畢竟這邊的事情出了新情況,可能不能再以研究所的名義出面,以免打草驚蛇。

  手機還沒解鎖,泥石流就從山腰直下。

  接到同事電話的時候,時宜幾乎不敢相信。

  拿著筷子的手就這么僵在桌子上。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有師姐抽噎著說:“十一,你現(xiàn)在能不能回來啊,魏老師出了車禍,現(xiàn)在在BJ協(xié)和醫(yī)院急診室。你回來吧,醫(yī)生說很危險。我們都在這邊。啊?先回來,見一面,好不好?”

  她剛想張口,眼淚就砸下來。只來得及應(yīng)一聲。

  放下手機,桌子上的人都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周有北比她早收到譚懸的消息。此刻看著她,沒有太多情緒。

  “把你身份證號發(fā)給我,我買票?!?p>  時宜看著他,機械的報出身份證號碼。

  “上去收拾東西吧,下午六點半的火車?!?p>  時宜還是看著他,只能干癟的說句“謝謝?!?p>  周有北跟她一起去車站,她才發(fā)現(xiàn)他也帶了行李。

  “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嗯?!?p>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

  檢票的時候,周有北說:“站在我前面排隊,我看著你?!?p>  她很想說她自己一個人沒問題。但是眼眶里熱熱的。沒敢回頭看他,只是帶著鼻音又說了一遍“謝謝”。

  周有北掏出手機回譚懸的消息。

  “她還好。我們明天凌晨到。”

  “魏老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過了幾秒,那邊沒有人回。周有北關(guān)了手機。

  火車上總是嘈雜,到了夜里才稍微安靜下來。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嗅覺仿佛失靈。

  時宜坐在靠窗的位子,只是呆呆的望著外面??墒且苟忌盍耍饷婵床灰娛裁?,偶爾有稀稀拉拉的人家還亮著燈,大多數(shù)情況下,除了鐵軌,什么都沒有。

  周有北自覺地不去打攪她,閉著眼休息。

  手機振動,他掏出來看。是譚懸的消息。

  “讓那丫頭回來見最后一面吧?!?p>  他沒有再回復,關(guān)了手機。又靠回椅背,余光里,時宜還是那個姿勢,盯著外面。眼睛紅紅的,面無表情。

  他閉上眼睛。怎么開口呢,這種事情,她早晚都要知道,但是好像什么時候知道,都還是會很難受。

  那就晚一點再知道吧,這樣好像會稍微好一點。

  到BJ南站的時候,剛好凌晨四點。人還是很多,他們一下車就被人流裹挾著,根本不能決定方向。周有北抓住她的手腕。

  很細,很冰。

  出了車站打車去醫(yī)院。到醫(yī)院急診科的時候,正好碰見兩個護士推著魏長生的病床從重癥監(jiān)護室往普通病房轉(zhuǎn)。

  病床后面跟著譚懸和一個師姐,估計是留下來守夜的。

  師姐看見時宜,本來還想笑一下。小姑娘剛來,要怎么樣安慰一下她?已經(jīng)從ICU出來了,沒有什么危險了,在普通病房住幾天院就沒什么事了?

  可是時宜沒有看她,她看了一眼魏長生插著氧氣的臉。眼淚就止不住了,也沒再跟上去,稍微走了兩步就蹲下來。

  她知道,以魏長生這個樣子從ICU轉(zhuǎn)出來,基本就沒有后續(xù)了。

  只能等死。

  并且,時間不會長。

  周有北走過去,拎起她的行李,進了病房。譚懸估計也在這兒守了好幾天了,胡子拉扎,整個人邋遢的不行。

  周有北坐在他旁邊:“老師您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守著?!?p>  譚懸抽出一根煙遞給他:“得有個年紀大的在這守著,不然今天晚上人要是走了你們都不知道?!?p>  周有北接過煙,并沒有點燃。

  他想出去看看時宜,是不是還蹲在墻邊哭。

  譚懸指了指外面:“讓那個丫頭進來吧??赡芾项^清醒了還有話要說?!?p>  周有北走出去,時宜已經(jīng)站起來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外走,看見他出來了,問他:“衛(wèi)生間在哪,我去洗把臉。”

  周有北看了眼標識,給她指了方向。

  師姐坐在床邊,一下一下的按著氧氣袋。

  不一會兒,時宜就回來了,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床邊,啞著嗓子說:“師姐,我來吧?!?p>  魏長生呼吸很慢,一進一出,連帶著袋子也發(fā)出聲音。

  應(yīng)該很痛苦,她都來不及看他身上還有哪些傷。整個臉浮腫著,眼睛半閉,眼球混濁,不時有淚慢慢洇出來。

  六點的時候,醫(yī)生過來了,看了看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時宜忍不住開口,聲音顫抖:“他現(xiàn)在,是不是很疼啊。”

  醫(yī)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抽出筆在本子上記了數(shù)據(jù),“估計就只能撐到今天了,有任何的情況馬上按鈴叫護士。后面會有兩次測心跳脈搏,你們多留心。老先生走的時候身邊不能沒有人,寸步不離知道嗎?!?p>  走的時候又吩咐時宜:“如果后面他能自己呼吸就可以不用氧氣了,那個時候要格外注意?!?p>  師姐問時宜:“手累不累?要是累就換我,按壓氧氣還挺費勁的。我剛按了會兒現(xiàn)在手疼死了。”

  時宜搖頭。

  “老師前天上午出的事。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昏迷了。只有譚老師和我們隊里的過來,想著可能動完手術(shù)情況會好一點,還準備瞞著你,后來醫(yī)生說不行了,沒得治,才跟你聯(lián)系。十一,別怪我們?!?p>  時宜還是搖頭。

  “本來四川那一趟他可以不去的。這么大年紀了,非要折騰自己。”師姐抱怨。

  譚懸冷不丁的開口:“四川那個是他往上報的,你們所里肯定要讓他去。他也沒得選。”

  時宜抬頭看譚懸“可是他都這么大年紀了,身體也不好……”

  譚懸還是那句:“他沒得選。上面安排下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p>  時宜沒有再開口,冷著臉低下頭。倒是師姐,當場就發(fā)飆,“憑什么想往哪調(diào)就往哪調(diào)啊,川藏那邊條件又不好,又混亂,他一個六十多歲的人,累死算了,誰這么大年紀身體吃得消啊,還真以為是革命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啊。從退休回來開始,掏心掏肺這么多年。所里本來就不厚道,真是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真心想辦正事偏偏不能如愿,倒是那些天天拍馬屁閑聊扯淡的過得青天白日!”

  周有北關(guān)了門。

  師姐說著說著就哭起來。

  譚懸出了一口氣:“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哪個地方都是這樣的。你們覺得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所以接受不了,是因為以前有魏長生替你們擋著?!?p>  師姐還是哭,又拿著手機出去了。

  病房里又陷入沉默。

  安靜的只能聽見氧氣袋按壓的聲音,跟魏長生緩慢的呼吸重合。

  周有北靠著墻站著。

  這個最后一面,見和不見,不知道哪個遺憾更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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