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深夜,由于燈會的緣故,即便是到了此時,松都城內(nèi)也依舊亮堂。但城外也聚滿了燈光,卻是少見的。
十?dāng)?shù)個康伯府吏員持著符器舉著燈把于松都城東門外聚集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小團(tuán),其中甚至有一持緝邪刃的中年男人,便是蔣義山了。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只相貌絕美的狐妖,此時已被一種康伯府特制的繩索所縛住,完全動彈不得,而繩的末端,卻是拽在了江許的手中。
“江大人,這妖獄出現(xiàn)妖邪出逃之事,似乎是頭一次啊?”旁邊有人冷嘲熱諷了一句。
這些人里,大多都不知道江許與雪漫之間的關(guān)系,而除了負(fù)責(zé)驗尸的那位年長的徐老伯與身為白玉將軍的劉爭之外,也都不了解狐族與緝邪界兩不侵犯的原則。因此,他們大多心中無畏,對此事并沒有多余的考量,只是當(dāng)作尋常案件,再想借機(jī)壓壓那平時一貫不討人喜歡的江許罷了。甚至如林隼,他卻是想直接要這只狐妖的命的。方才蔣義山攜眾吏員到來前他便想動手了,但那狐妖根本就沒想再逃了,而礙于江許的符咒,僅憑手中一把短刀,他也無可奈何。
“少說兩句吧,以白銀持器衛(wèi)的身份對靈石級衛(wèi)魁出言不遜可算是以下犯上?!闭居诮S身后的劉爭向眾吏員喝斥了一句,便代蔣巍言道:“既然永逸已經(jīng)自己將狐妖給拿住了,便算是將功抵過?!?p> 寒夜風(fēng)冷,而蔣巍江許二人的面色卻是更甚。前者仰頭深思,后者則緊緊拽著手中的繩索閉口不言。一種奇怪的氛圍和強(qiáng)大的氣場讓在場的其他吏員都不敢再多言,只能是等待結(jié)果。
可林隼卻是耐不住性子的。
“請君侯決斷!”他持刀跨步向前挪了一步,便躬身大聲言道。
蔣義山瞥了他一眼,面上寒意更甚:“決斷什么?”
“自然是如何處置這狐妖!”林隼聲音愈發(fā)地大。
“那你說,當(dāng)如何處置???”蔣巍扭頭盯上了那只狐貍,言語中依然帶著寒冷。
“殺人者,死罪!如今此妖擅自出逃,罪加一等!”林隼再次躬身。
“可,若其并未殺人呢?”
這話一出,在場的康伯府吏員具是張目結(jié)舌,因為這是從蔣義山口中說出來,并不是江永逸信口胡謅。即便是之前言之鑿鑿的林隼,此時也是面露驚駭。
“驗尸報告我看了,只說是妖物殺人,卻并沒明確是狐妖?!笔Y巍冷冷言道,眼中怒意直指林隼,“你區(qū)區(qū)一青銅持器衛(wèi),焉敢憑此就定其罪?”
周圍人皆不寒而栗,可林隼本人卻只是稍微驚慌了不到兩秒鐘時間便又調(diào)整好表情正色言道:“事發(fā)之時,莫非有第二只妖邪,憑此為何不能定其罪?”
“荒唐!”蔣義山喝了一句,同時手拍于腰間劍柄上,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讓周圍十幾個吏員只敢屏氣凝神,完全不敢動彈一下,更別說言語了?!澳欠鞑椴怀龅难熬筒皇茄傲嗣??”
這就涉及到更深層的緝邪知識了,的確,會讓符器產(chǎn)生反應(yīng),一定是妖邪作祟,這是無需疑慮的。但是,符器若是檢測不出來,卻并不代表其一定不是妖邪。雖然后者可能發(fā)生的情況極少,但絕不是沒有。有些妖邪能在自己被符器檢測出來之前提前封住符器自帶的靈氣,使其失效;還有些妖邪修煉到一定境界,已經(jīng)完全泯滅了妖性,除了戰(zhàn)斗力之外與常人無異,也是檢測不出來的,但這種妖物世上幾乎是不存在的;亦或者,有些妖邪通過服用藥物,又或者是使功法暫時性地封印住自己的靈力與妖性,在這個前提下,符器也是無法檢測出妖邪存在的。
當(dāng)然,這些都是極少數(shù)才會發(fā)生的情況,并不屬于常識類,有些康伯府吏員不清楚也不奇怪了。
“君侯何苦出如此荒唐之言?”林隼面色微有不悅。
他本性桀驁,根本就不在乎眼前人的身份比自己高多少,若是能幫助自己達(dá)成目的,或者讓自己看得順眼,那他就聽對方的。反之,就像此時蔣義山身為緝邪侯居然說出讓人如此匪夷所思的話,他是真的生氣了。原本的恭敬已經(jīng)開始慢慢消退,他的手也搭在了腰間的短刀上。若再有一言不合,他拔刀直接當(dāng)著蔣巍和江許的面劈了那只狐妖也是有可能的。
但這符器驗妖邪之事,說來實在麻煩,蔣巍也懶得解釋了,只是輕喚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徐老伯?!?p> “在!”平時一口一個“蔣義山那小子”的年長吏員此時卻也是拱手而出。
“我讓進(jìn)先給你送過去的那幾匹馬驗好了嗎?”
那幾匹馬其實就是和張平張安死在一起的那幾匹了。
“暫時沒法定論是何妖物所為,”徐老伯道:“不過,已經(jīng)可以確認(rèn)的是,造成那些馬死亡的,絕非一只妖。從它們身上的傷痕就可以看出來,這是至少五只以上的不同妖物合謀才能造成的結(jié)果。也就是說,這只狐妖,說不定真的是無辜的。”
“很好?!笔Y巍閉目嘆息了一聲,又再次瞪向了林隼,但這次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許,“你還有何話說?”
林隼默然無言,只能看見他抓住刀柄的手上筋脈暴起,似乎馬上就要出刀直接斬下那狐妖的腦袋。但他內(nèi)心中所想的一切,均已早就被江許給看透了,這位主管妖獄的大人早早地就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與雪漫二人的身位,讓林隼即便是想發(fā)作也無法施為,最終只好作罷。
在蔣巍的應(yīng)許下,江許解開了雪漫身上的繩索,眾吏員也各自散去。配著靈石短刀的那位也只是面露忿忿,然后就抱刀獨自離去了。
燈把帶來的光輝隨著黯淡,在寒夜月光的照耀下,松都城東門剩下的人便只剩下了蔣巍,劉爭,江許,以及是狐妖的雪漫。
“它還是有嫌疑?!逼痰某聊螅€是蔣巍先開的口。
“我知道?!苯S抓著雪漫的手小聲言道,“我會帶它回妖獄。”其中各種情緒交雜。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