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綿綿(1)
“什么自作孽。”千羽也跟著聽了許久,不滿道:“妖祟,必除之而后快?!?p> 辭顏皺眉,提起酒壇仰頭灌酒,邊喝邊咕噥道:“有你什么事兒,又湊熱鬧?!?p> “這是我的身子,你占用太久了”千羽強調(diào)。
“是你的是你的?!鞭o顏哼唧:“從前在上頭天天都供你用著,急這一時三刻?”
千羽實在懶得和他理論,也知他在這兒看似閑話的問東問西,實則是在為擒妖找尋線索,也不再出聲。
辭顏放下酒壇,站起身朝桌上幾人笑笑:“小修要除的,必是作惡多端之物……各位告辭?!?p> 撂下這句話,如同一陣煙兒似的飄回了柳江吟對面。
他同鄰桌幾人扯開了葉家的話題,竹搖的淚也慢慢止住,安靜的將頭埋在碗中大口扒著飯菜。
柳江吟則不知何時斟上了酒,見他回來,也不作聲,一仰頭,滿滿一茶碗的秋露白就見了底。
飲畢,面色平靜的又倒上一碗。
見她臉不紅心不跳,辭顏不禁贊道:“葉姑娘雅量?!?p> 這句真的不是在恭維,方才他自己嘗過秋露白,喝的出這是人間少有的烈酒,他人只敢小盅小盅的品,她倒是坦蕩,如飲白水般自在。
柳江吟又是一飲而盡,放下茶碗:“挺好喝的。”
這個點評非常中肯,她從前沒見過酒,只當是一種甜甜辣辣的湯飲,剛?cè)肟跁r雖然又嗆又澀,但回味卻是香醇異常,不由的讓人想要多喝幾碗。
辭顏笑:“我也覺得不錯。”
于是這二人一個舉著酒壇,一個托著茶碗,對酌了起來。
直至明月當空,午夜將至,竹搖舉一人之力將眼前的碗碟掃空,柳江吟和辭顏的面前,則各摞了七八只空空的酒壇。
登闕樓的也早過了打烊的時間,偌大的內(nèi)堂只剩這桌的三人,扒著算盤的賬房,以及昏昏欲睡的小二。
千羽實在耐不住,終于開口道:“別再喝了?!?p> “千杯不倒,你怕什么?!鞭o顏道。
“我自然不怕喝酒,不過你我有要事在身,不要白白耗時間在一個人界女子身上?!?p> “葉家之事,若真是妖祟所為,這便不叫白耗時間,你總不想每次去葉宅都翻墻頭吧?”
“……”千羽又生生給他的話堵到閉嘴。
突然,對面?zhèn)鱽硪宦曕托Α?p> 辭顏抬眼,卻見那笑聲竟是柳江吟發(fā)出的,見他看過來,非但沒收斂笑意,反倒更加肆無忌憚了。
習(xí)慣了她不拿正眼看人的冷淡模樣,辭顏是第一次見她臉上出現(xiàn)除了漠然之外的表情,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脫口道:“笑什么?”
“我笑……”柳江吟卻突然止住笑意,換上一副神神秘秘的神色,招手道:“你過來,我講與你。”
辭顏依言起身,坐在了她身旁的長凳上,附耳過去。
柳江吟湊過去,頓了頓,低聲道:“我笑掩耳盜鈴?!?p> 若旁人聽見這句,定是一頭霧水,辭顏卻笑問:“何時發(fā)現(xiàn)的?”
柳江吟退開了半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堵白墻。
辭顏知道,她的意思是早在他葉宅翻墻頭之時,就已經(jīng)被看穿了。
他了然道:“我本也沒想瞞,就是不想你會發(fā)現(xiàn)的那樣快。哎,說到底,還是怪千羽話太多了,演來演去,還被人一眼看透,我也很累的?!?p> “怪我話多?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換了個腔調(diào)怒道。
竹搖完全看傻了,目瞪口呆的捧著碗筷。
辭顏瞥她一眼,手在頸子上比劃一下,做出個“咔嚓”的口型:“小丫頭,可管好你的嘴?!?p> 他其實并不介意被人揭穿兩個魂魄的事實,也不懼他人知曉這重上仙的身份,不過若是傳開,難免叫人心生畏懼,對他燒香建觀拜來拜去的,一來行走人界擒拿妖祟并不方便,二來傳上了天界,那群多事的仙神又要來譴責(zé)他不知檢點了。
雖然被說三道四不知多少回,也不差這一次,但若是因為這個讓天帝時時刻刻盯上自己,那他苦心下界的心血便都白費了。
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躲過仙界無數(shù)雙眼睛。
竹搖被他的動作嚇住,連連點頭。
“你!”柳江吟忽而出聲,展開衣袖擋在竹搖身前,目光落在辭顏臉上,認真道:“不要恐嚇她!”
竹搖心中涌起一陣動容,只是這感動還沒涌到眼眶,身前的人突然“哐”的一聲,歪在了桌上。
辭顏突然明白了她性情大轉(zhuǎn)的原由。
“原來是醉了?!?p> 那旁半睡半醒的小二被這動靜驚醒,見那兩位酒仙終于有一位不勝酒力倒下了,忙喜笑顏開的小跑上來。
“幾位可是吃好了?”千等萬盼,終于可以關(guān)門歇息了。
“吃的很好?!鞭o顏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遞過去,瞥一眼柳江吟眉目舒展的睡顏,不禁又笑著贊道:“特別是酒?!?p> “客官盡興就好……那這位姑娘?”
小二為難的看了看伏桌昏睡的柳江吟。
“扔在這兒,等她酒醒。”
“?。俊毙《等?。
“開玩笑的?!鞭o顏嘿然。轉(zhuǎn)眼向欲想喚醒柳江吟的竹搖,道:“小丫頭,別搖晃了,她睡得死。你看見那家客店了沒?”
順著敞開的大門,登闕樓的正對面也是座格局相當?shù)男?,門前懸兩盞燈籠,一面招搖的幡幟在夜色中上下翻飛,上頭寫著客棧二字。
竹搖緊緊抓著柳江吟的胳膊,膽怯的回:“看……看見了……”
“背她過去歇息?!?p> “什……什么?”
“怎么?吃那么多,連背一背你主子的力氣都沒有?”
“不……不是……”
竹搖不知為何,一直對這個俊俏的少年有著莫名的畏懼感,特別是得知此人竟有兩個魂魄,便更覺他是什么妖邪惡靈之類,半分也不敢與他多話。不過眼下還是只能硬著頭皮道:“我……我要帶小姐回家……”
“回家?回家繼續(xù)睡你們的破草席,繼續(xù)敞著門喝西北風(fēng)?”辭顏先諷刺了兩句,又嚇唬道:“你主子白日怎么懲治的那管家,可還記得?指不定白家人眼下就在你們家候著,你回去,一開門就給你捅個對穿,噗呲,血濺當場,嘖嘖?!?p> 他的形容相當生動形象,驚得竹搖猛地打了個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