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各屋之前已著人打掃干凈,一路舟車勞頓,所有人都累了。各自回到臥房用膳,而后相繼睡下。水悅山莊四面環(huán)水,氣候清爽,極易入眠。魚小淮飽飽地睡上一覺,第二天起了個大早。
魚小淮揉揉惺忪睡眼,又伸個懶腰,打開窗戶,瞬時涼風(fēng)襲面,不禁打了個激靈。眼前青山綠水,瑩瑩一片,竟不似凡間。魚小淮一路小跑登上閣樓,山莊美景盡收眼底?;钏宄?,水榭亭臺,背靠青山,青煙裊裊,有幾分神仙似的意境。再看莊外,更是水天相接,碧波粼粼,美不勝收。
這不就是古代的馬爾代夫嘛。
魚小淮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頓覺胸腔充盈,精氣十足。天然氧吧里的空氣果然純凈,還帶著似有若無的甜味兒。莊院中家仆來來往往忙個不停,只遠(yuǎn)處水榭中,躺著個悠閑的人。水榭立于假山旁,碩大的風(fēng)車滾動,水流從其中奔涌而出帶來涼風(fēng)習(xí)習(xí)。輕紗隨風(fēng)動,紗??M繞中,一藍(lán)衣男子斜躺在躺椅上,姿勢颯然,宛如下落凡塵的散仙。
魚小淮走進(jìn)水榭,拿起案桌上的西瓜啃了一口,沖躺椅上的人道:“在看什么呢?”
周析轉(zhuǎn)過身,坐正了身子,合攏卷軸遞給她看。
“《詩詞筆錄》,原來你喜歡詩詞。”說著又啃了口瓜。
周析道:“詩詞乃文明傳承,其中道義、哲理、人文乃上上之精粹。博大精深,耐人尋味。你若有興趣,我借你幾本消遣時光?!?p> 魚小淮搖搖頭,算了,她還是專心吃瓜吧。
周析又想到什么,沉吟道:“那些賬本你若有什么不解,可直接問我,不必忌諱?!?p> 魚小淮生生噎了一口。
在這里,還沒有什么賬能難倒姑奶奶的。
魚小淮敷衍地比了個OK的姿勢。周析蹙眉,正準(zhǔn)備問什么意思,紗帳外傳來蘇達(dá)隨刻意得不能再刻意得咳嗽聲:“咳咳,少爺,您該吃藥了?!?p> 蘇達(dá)隨將藥放置在案幾上,扶周析起身,在后背墊了靠枕使其舒服些。魚小淮探頭,聞見藥湯散發(fā)出古怪異常令人作嘔的酸苦味道,不由得退后一步,趕緊吸幾口新鮮空氣補(bǔ)充大腦。
周析倒似平常一般,十分優(yōu)雅從容地喝下湯藥,跟喝白開水似的,面上無任何改變。
魚小淮咽下大口唾沫,撫平胳膊上倒立的汗毛,止不住感嘆:真狼人!
周析拿手帕拭去嘴角的藥漬,看著魚小淮凝成一股麻繩的眉毛笑了笑,“你怕喝藥嗎?”
魚小淮毫不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最怕中藥了,你不嫌苦?”
周析的笑凝固在嘴邊,望向不遠(yuǎn)處轉(zhuǎn)動的風(fēng)車,陷入了沉思。“習(xí)慣了,所以怕也沒用。我自幼身體羸弱,要不是靠這些湯藥,怕是活不到今日?!彼旖怯指∩弦豢|微笑,似吹動水面漣漪的清風(fēng),沁人心脾??稍隰~小淮眼底,那笑卻那般酸楚,令人心疼。
魚小淮心中不免酸澀,但她知道,如果這時候去安慰周析,反倒讓他覺得自己可憐。于是沒心沒肺道:“大丈夫心懷天地,凡人之軀怎困得住我?如果有一天我病倒在床上,照樣可以喝酒聊天吟詩賞月,到時候我們一起哦!”邊說邊朝周析眨眨眼。
蘇達(dá)隨彎腰將案幾上的藥碗收入托盤中,余光恰巧掃見魚小淮腕上的玉鐲。那不是老夫人陪嫁的玉鐲嗎?
出發(fā)前一天,少爺讓他把老夫人的玉鐲取出來,原來是要送給林小姐。
蘇達(dá)隨自到周府起便侍候周析,周析的性情他很了解,能把老夫人陪嫁的玉鐲送給林小姐,說明少爺認(rèn)定她了??伤趺匆灿X得林芾配不上少爺,怎么少爺就獨(dú)獨(dú)鐘情她了?
兒女情長的事蘇達(dá)隨自己也沒有經(jīng)驗(yàn),雖然他對林小姐不滿意,但見少爺和林小姐談的投機(jī),也很識趣地道:“你們聊著,我去打水了?!?p> 很久沒見少爺如此開心了。能讓他開心,蘇達(dá)隨心里自然也歡喜。少爺喜歡林小姐,想必有他的道理。自己也應(yīng)該慢慢接受她吧。
只要少爺好,讓他做什么都行。
蘇達(dá)隨走在連接水榭的小橋上,心不在焉撲通一聲落入淺水中,引得魚小淮哈哈大笑。
蘇達(dá)隨的名字本就與蘇打水相似,此刻她興致勃勃,特想吟詩作對,笑道:“蘇達(dá)隨打水,水打蘇打水?!?p> 沒想到還挺押韻。
周析眉眼微彎,眸中浮著笑意:“這又是什么詩?”
魚小淮得意道:“這叫打油詩,是一個張打油的人發(fā)明的,是不是很簡單,很有趣?”
周析默笑:“確是下里巴人,通俗易懂?!?p> 蘇達(dá)隨羞惱得滿面通紅,“你們……你們欺負(fù)人?!弊谒须p手拍打水面,漾起參差不齊的水花。
周析又笑道:“我也作一句,達(dá)隨惱水打達(dá)隨,遂坐水中怒打水?!?p> “哈哈哈……”
一連串笑聲蕩漾在徐風(fēng)中,久久不去。
得了兩日清閑,正午,魚小淮回到房中午睡,推開門,只見灼灼日光中站著一個人,白衫飄逸,絕美非常。
魚小淮雙目放光,喜不自禁,蹦蹦跳跳跑到他身側(c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梅至簡道:“答應(yīng)你的,我一定做到。說吧,去哪里?”
魚小淮一拍腦瓜,咧著嘴笑:“一個好地方?!边@個地方她只聽過卻沒去過。
換了男裝,魚小淮與梅至簡一抹煙的功夫便到了。
梅至簡看著閣樓上的門匾,默念道:“聞香樓?!?p> 魚小淮輕蔑一笑,“不懂了吧,聞香識女人,多半出于此?!?p> 梅至簡低頭含笑,片刻沉吟道:“此聞香非彼聞香。聞香喜識玉蘭幽,雅潔清新韻欲流。沒想到煙花之地竟有如此雅名?!?p> 汪!
“就你懂!”魚小淮憤憤皺了皺鼻。
進(jìn)去之前,魚小淮和梅至簡商量,“進(jìn)了聞香樓,你是梅公子,我是魚公子。”
“為什么你不是林公子?”
“唉,那不是怕被認(rèn)出來嘛,大家都聽說過林芾,可誰又知道魚小淮呢?”
梅至簡一臉欽佩。
魚小淮搖著扇子晃著腦袋,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走進(jìn)聞香樓。
老鴇陳媽媽從樓梯口熱情地迎來,“哎呦,林小姐您來了,好久不見您嘞!”
魚小淮身子一抖,“古代人都這么開放嗎?”
梅至簡清閑地?fù)u著扇子,娓娓道:“看來林姑娘是揚(yáng)州城里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倒是被我小覷了?!?p> 魚小淮呵呵干笑:“我說我是魚公子你信嗎?”
老鴇噗嗤一聲笑了,搖著花紅柳綠的手絹往魚小淮懷里一撞,“林小姐又拿我打趣了,甭說您是魚公子,就是蝦公子我也信。您說什么我都信?!?p> 魚小淮:“呃……”
“呦,這是哪家的公子,長得如此俊俏?”陳媽媽兩眼放光,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梅至簡上衣打量,時不時嘖嘖道:“真俊俏……真俊俏……”跟看見麻將似的,恨不得撲上去摸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