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先吃點墊墊底。”
我舉著手里的一串土豆片,眼睛定定地看著土豆片上的光亮亮的辣椒油和白芝麻粒,順勢就要往嘴里送。
“帶回去跟媽媽一起吃。”
伸出一雙大手條理清晰地在藤椒鍋里挑挑揀揀的老高,頭也不回地告誡我道。
‘小高子就是小高子,最先拿的永遠(yuǎn)是太后最愛的那幾樣素菜。口味也是照著不辣的挑……’我在心中暗暗腹誹,還是乖乖放下了手里的土豆片。
“媽媽最近有點不一樣啊,爸,你發(fā)現(xiàn)沒?”
問題剛出口,老高已經(jīng)選好了菜,正好轉(zhuǎn)過頭正對著我。
“還以為你個大傻丫頭看不出來呢。”
老高嗓門本就大,底氣也足。說起話來更是聲如洪鐘。這話一出,成功地將周圍四五個食客連通老板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到我臉上。行,您真是我親爹。
但是在有個事事壓我一頭的討厭鬼從不間斷的打擊下,我從小就練厚了臉皮。這點注目禮對我而言自然不算什么。
“所以媽最近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
不知是誰溢出一聲輕笑,零星的幾個人目光紛紛又投到老高身上,等著看他怎么接話。真是無處不八卦,哪都有好聽墻角的人。
不過自帶一身正氣的老高絲毫不被影響,從從容容付了錢,轉(zhuǎn)身就走。我只好倒著小碎步跟上。
末了還不忘回頭瞅一眼站在攤位邊凍得直吸氣的幾個食客,嘿,聽閑話聽不著了吧,略略路~直到老高一拍我腦瓜頂,示意我看腳下。我這才轉(zhuǎn)回頭來。
“平時你覺得媽媽管你管得太嚴(yán)格了,所以才事事都想要跟她對著干是不是?”
行啊,老高。偵查工作做得不錯。
“我也沒老跟她對著干啊,還是蠻聽話的?!?p> 嘴里的辯解聲小到快要連自己都聽不清了。
“你性格隨我,固執(zhí)勁藏在骨子里。你媽又是個急性子,彼此對對方不夠理解,有摩擦是難免的。閨女,能明白你老夫親的意思嗎?”
一陣寒風(fēng)掠過,老高伸出大掌,順手就把我羽絨服的帽子給扣上。我第一次覺得在我跟蘇女士的夾縫之間求生存的老高過得確實不容易。
“爸,我知道了?!?p> 我晃晃腦袋,將擋住視線的帽檐往下甩了甩。
“小短腿搗快點。媽媽應(yīng)該等著急了?!?p> 說完,老高干脆撇下我,撒開步子跑起來了。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嗯!是我親爹沒錯了。
越靠近荒漠夜晚就越冷。沒想到一向怕冷的蘇女士竟然還是同意了我們在景點附近的客棧休息一晚的建議,并沒有履行當(dāng)日來回的旅行計劃。
高興得我捧著她臉頰當(dāng)場就是一口,之后順理成章地?fù)Q來對方一個嫌棄的白眼。但依然樂得合不攏嘴。
景點的客棧環(huán)境和設(shè)施當(dāng)然比不上城里的民宿,但是晚上也不至于真的凍得睡不著。只是隔音有點不好,我怕蘇女士睡不好,把自己耳機上的硅膠帽取下來堵上眼,讓她用來當(dāng)耳塞使。
因為周圍沒有什么高層建筑遮擋,在荒原上橫行無忌的風(fēng)就這么直直地拍在客棧墻壁上,帶起的響動特別大,有網(wǎng)友調(diào)侃說這也算是當(dāng)?shù)氐囊淮筇厣?,逗得我躲在被窩里樂得直聳肩。
很小有機會就這樣躺在床上就這么單純地聽風(fēng)聲。那一刻我覺得這里的風(fēng)聲很純粹,既沒有城市里風(fēng)吹塑料布發(fā)出的那種沙沙聲,也沒有城市里的風(fēng)吹在鐵皮屋檐上的擊起的那種惱人的嘩嘩聲。
這里的風(fēng)聲我聽過,里面有戰(zhàn)馬的嘶鳴,有金石交擊,有成千上萬軍隊奮勇殺敵時的吶喊。起初時聽的人心潮澎湃,慢慢地變成滿臉淚痕。
第二天,我們選擇乘坐大巴回市區(qū)。我已對這個待了不到兩天的地方生出了一些不舍。就像小時候要從老家回家時候一樣難過。
回去路上我再沒有來的時候的那股興奮勁,一路睡回了客棧。吃過午飯,一家人齊齊出動實施我們最后的采購計劃。
蘇女士拉著老高直接奔著當(dāng)?shù)匾患翌H有名氣的手工藝店就走,我看了一眼那些只可遠(yuǎn)觀的價簽,提意自己要到處轉(zhuǎn)轉(zhuǎn)。而一進門就挑花眼的蘇女士愣是頭也沒回,嗯了一聲就算完。
老高倒是轉(zhuǎn)過身來囑咐了幾句,讓我挑完東西就回來找他們。我忙不迭地點頭,奔向自由。
逛了幾分鐘后,我已經(jīng)能大概摸清這條手工藝特產(chǎn)街的門路了。但凡大一點的店面都沒必要進,里面東西要么太貴,要么就濫大街。所以我只往小一些的店面里鉆。
逛著逛著,我發(fā)現(xiàn)有一家店有些特殊,老遠(yuǎn)就能看見一個大大的招幡,上沒一個字沒有。就孤零零一副白底紅線描的剪紙畫,特招人眼。我還以為是一家剪紙店,大咧咧地就跨進了門。
沒想到一進門眼睛就被兩邊的墻壁上裱掛著的一幅幅皮影畫給吸住了,畫外邊框著玻璃框,反射出的道道光線映得滿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頭頂掛得也是線頭牽的皮影,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參差不齊。不過細(xì)看卻又不是皮影,而是一種薄得能透光的樹脂板。五顏六色的樹脂板映得天花板也閃爍出如夢似幻的光華來。
店里人倒是不多,大部分都跟闖進手工制品店的蘇女士一樣,早就被晃花了眼。半仰著腦袋傻瞅。
對皮影一竅不通的我愣是在這里待了好半天,看哪個都喜歡,每片剪影都像是搶著要過來跟我講故事。哪有博物館里的同類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給何佩佩買了一對皮影,一男一女,來自當(dāng)?shù)匾粍t經(jīng)典書生和小姐的愛情故事。最妙的是這套皮影不僅有兩個主人公的剪影,還附帶兩幅皮影戲演出用的操縱桿,錦緞盒子裝著,古樸又精美。
價格當(dāng)然也不便宜,一想到花了我大半個月的零花,心里有些發(fā)酸。但我一想到那丫頭收到禮物時的驚喜表情,又生出一股濃濃的自豪來。
至于賈興超嘛,那家伙實在是不缺什么,我一時又想不到他有什么愛好,就在地攤上隨便挑了個當(dāng)?shù)氐氖袼退I徎ㄍ械咨系裰唤痼?,小家伙雕工不錯。大大的嘴半張著很有活氣。
我不禁有些為自己的眼光得意,隨便選選的禮物都絕了。寓意好又富貴,討喜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