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度見狀沒忍住,扔了個眼神給玉三郎:這小丫鬟有點意思呀。
玉三郎翻了個白眼:傻不拉幾的,有啥意思?
不度嘴角微翹,這傻不拉幾的,到底是誰,還不自知呢。
這鈴兒看似是被他們嚇住了,才坦白了身份,把木姑娘和崔文星的那點愛恨情仇一一道了出來,可關(guān)鍵的東西卻一點也沒漏出來。
也就是因著她對自家主子太過忠心,聽不得別人說她家小姐的壞話,他們才能以此詐出一些實話來。
只是這詐來的話,又有幾分真假呢?
不度略略沉思,忽而抬眸看向鈴兒,眸中劃過一抹異光,她沉著聲,緩緩的開口,語氣中似乎帶著某種莫名的腔調(diào):“既然你家小姐沒有答應(yīng)成為崔文星的妾室,又是如何混進崔府的,且還能對崔府后院如此熟悉?”
鈴兒咬唇,神色中閃過幾分掙扎,但很快就在不度的注視中變得平靜下來,訥訥的答道:“小姐騙了崔文星,在他回去后,便帶著我們?nèi)チ嗽跂|都的三爺府上。后來便傳出了小姐病重的消息,三爺尋了個郎中來,明面上是給小姐治病,但其實是給桃杏換臉的。桃杏換好臉后,小姐便故意讓崔文星誤會她已經(jīng)死了,而后又安排了桃杏與他偶遇,那崔文星果然中了計,將桃杏抬回了府中。三爺派人護送小姐回南蠻,可返程前夕小姐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封書信讓我按三爺?shù)陌才呕啬闲U?!?p> “你加入青梨班也是木姑娘的安排?”
“回到南蠻不久,我便收到小姐的命令,讓我加入蠻城內(nèi)一個新組的戲班子潛伏起來。我尋到了青梨班,成了班子里的小花旦,跟著戲班四處游走,直到月前快到東都的時候,我又收到小姐的書信,讓我配合她的計劃?!?p> “青梨班遇鬼和崔府鬧鬼之事,都是她策劃的?”
“……”鈴兒微微皺眉,神色間又閃過抹掙扎,似乎并不愿回答。
不度眸光一閃,眸中異色又深了幾分,將方才的問題又重復(fù)了一次。
這次鈴兒倒沒多猶豫,點了點頭:“是。小姐安排了人來請班主,又在城郊外一個莊子上尋了個偏僻的院落,將戲班的人引到了那處,又在戲臺周邊的燈里點了迷香,班子里的人都被迷暈了之后,小姐派人將他們移到了三里坡外的孤墳外。而后我將班主收起來的那兩錠金子掉了包,又在言語上引導(dǎo),加之有人刻意為之,這戲班遇鬼之事,便在東都傳開了。”
“想必那將你們安排進崔府的小妾,就是桃杏了吧。那迷仙草是你下的,還是她下的?”
“迷仙草是誰下的,我并不知曉。我只是按小姐的安排,進了崔府后偷偷藏了起來,在夜里再躲在臺后唱小姐給的戲本?!?p> 不度聞言沉吟片刻,忽而問到:“桃杏與莫氏和紅鳶,可曾有過瓜葛?”
“……我只記得當(dāng)日莫氏帶人尋來時,那紅鳶與桃杏起了爭執(zhí),后來是否又有過什么,我便不是很清楚了?!扁弮郝犃怂膯栴},似乎是在回憶什么,頓了好一會兒才如是回答。
不度半蹲著,手肘抵著膝蓋托著腮,食指在臉頰處輕輕敲了兩下,眸中異色流轉(zhuǎn)。
玉三郎見她們都不說話,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插了一句:“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出木姑娘是怎么進的崔府呀?!?p> 他的聲音突兀的在這處死胡同里響起,落在鈴兒的耳朵里,如同一聲悶雷,頓時讓她啊的一聲低呼,臉上的木訥之色全然褪去,雙目茫然的在不度和玉三郎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顫著聲問:“我剛剛……怎么了?”
玉三郎咋舌,這鈴兒怎么好像是傻了一般?他側(cè)首看向不度,卻正好見她又惱又氣的瞪了自己一眼,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她雙瞳閃著一青一白兩抹異色,如同兩只不同的貓眼石,蘊著迷離的流光,莫名有種神秘的美感。
只是一霎那,那異色便消失不見了,月色下只是一雙平凡得再尋常不過的茶色雙瞳,仿佛先前看到的異瞳,只是他的一個幻覺。
不度狠狠的瞪著他,嘖了一聲,幾欲壓不住心中的怒火想罵他幾句,最后只是不耐煩的別過了眼,站起了身:“今晚也問不出什么了,先把她帶回去吧。剛剛那一聲,怕是會引來崔府的家丁?!?p> 玉三郎終于意識到自己方才好像是壞了事,頓時慫了下來,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鈴兒,又看了看不度,欲言又止。
不度居高臨下的垂眸睨他一眼,冷聲道,“扭扭捏捏的,你想說什么趕緊說。”
“就是……要把她帶回哪里去呀?”玉三郎半蹲在地上,抬頭巴巴的看著她。
“……”不度看向鈴兒,頓時也覺得頭疼,揉了揉眉心,終于失去了耐心,“把人打暈綁上,你愛送哪送哪去。”
“可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庇袢勺炖镟絿佒?,手上卻絲毫不見猶豫,十分利落的往鈴兒脖頸后劈去。
“你們不……”鈴兒回過神來,聽到她的話,立即反抗,只是話還沒說完,就玉三郎一個手刀給劈暈了過去。
玉三郎站起身拍了拍手,瞇著狐貍眼沖著身后陰影處吩咐了一句,“把她扛上。”
隨著聲落,從陰影處走出了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勁瘦男子,沉默著將已經(jīng)暈過去的鈴兒扛在肩上,繼而沉默不言的站在了一旁。
不度挑挑眉,沒多說什么,直接一個起身縱躍,弓著身在墻檐上疾走了幾步,又是一個縱躍,身影消失在了墻外。
玉三郎看著她的背影,瞇著的狐貍眼中閃著精光,嘴角微微翹起,掛著抹興味的笑,也一個縱身跟了上去。而那名勁瘦的黑衣人也扛著鈴兒緊跟其后。
三人的身影在黑夜中躍過一個又一個屋頂,最后落在一個小小的院落門前。
不度看著緊跟在自己身后的玉三郎,咬牙低喝:“你跟著我干嘛?”
“是你讓我把人帶上的,不跟你走,那要去哪?”玉三郎全然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有多惡劣,雙手抱胸很是淡定的回到,“我那可全是大老爺們,總不能讓一個小姑娘住進去吧?!?p> 想了想,他瞇著狐貍眼又加了一句:“我是斷不可能讓她進我府中的,你若不收,我便只有將她放了。屆時她是逃還是被滅口……”
“……”不度瞪了他好半晌,最后咬牙切齒的道了一句,“西廂屋子空著,你的人只能留一個守著?!?p> 說完掉頭就進了院子,往自己的屋子頭也不回的走去。
玉三郎笑了笑,月色下咧著一口白牙,一雙狐貍眼里滿是狡猾算計,好不狡詐。
他命那扛著鈴兒的黑衣男子將人送去了府衙的大牢里,自個人卻施施然的往西廂房走了去。
第二日直到近晌午,不度才悠悠醒轉(zhuǎn)過來,迷離的望著屋檐好一會兒,才捂著腦袋坐起身,閉著眼默念了好一會兒的心經(jīng),眼中總算是恢復(fù)了一片清明。
她起身走到梳妝臺旁,端起桌上的琉璃鏡仔細(xì)檢查了一番,確認(rèn)雙瞳除了茶色再無一絲異樣后,這才吁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昨夜為了套出鈴兒的實話,她一時忘了避諱玉三郎,徑自使用了瞳術(shù)。卻不料玉三郎的突然出聲驚醒了鈴兒,打斷了瞳術(shù),險些讓她被反噬,所以她才那般急不可耐的想離開。
今日起床,還擔(dān)心師父的秘術(shù)會失效,著實擔(dān)心了一番,眼下看來,結(jié)果尚好。
至于玉三郎是否有發(fā)現(xiàn)她雙瞳的異樣,不度摸了摸下巴,昨夜那胡同里如此陰暗,月色不明,他應(yīng)該是沒有發(fā)現(xiàn)的。
盡管如此想著,不度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一番梳洗過后,她想起昨夜是將鈴兒安置在了西廂房的,便抬腳往西廂走去。
剛到門口,就見西廂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內(nèi)打開,一道絳紅色的頎長身影從內(nèi)走出。
不度瞪大了眼:“你,你怎么會在這?”
玉三郎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昨夜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直接將鈴兒鎖到牢里妥當(dāng)些。怕你第二日起來尋不到,便好心留宿一宿。別說,你這西廂房的床睡著還真舒服,就算沒鋪蓋也暖洋洋的,一點也不冷。打個商量,把這床賣我如何?”
“……”不度咬牙,那可是連她都不敢多睡的暖玉床,若不是師父不在,實在沒法子,她也不會讓人進去。昨夜也是她被反噬,少了幾分冷靜,不然也不會留下鈴兒。
他倒好,差人將那姑娘送進了大牢,自己轉(zhuǎn)身就鳩占鵲巢。
還想買床,他咋不直接想成仙呢?
見她不答話,他眼珠一轉(zhuǎn),語氣又緩和了幾分:“要不我退一步,你這西廂租我住上幾個月?”
不度翻了個白眼給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行。這是我?guī)煾傅奈葑樱覆欢ㄋ魈炀突貋砹?,租給了你,他住哪兒?”
“那我就按日租,每日十兩,你師父若當(dāng)真回來了,我就不租了,如何?”
不度摸著下巴,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每日十兩,這生意,不做那簡直是天理不容呀。
她伸出了手,白皙纖弱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先交一百兩定金,不租不退?!?p> 玉三郎咋舌,這是搶劫吧是搶劫吧?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最終玉三郎掏出了兩百兩銀票,換來了西廂房半個月的居住權(quán)。
不度美滋滋的將銀票收入了懷中,很是大方的表示早飯算上了玉三郎的一份,轉(zhuǎn)身就去了廚房弄吃的。
而這邊,玉三郎眸中精光閃爍,嘴角終于抑制不住的往上翹。
他早認(rèn)出了那床是用暖玉打造的,習(xí)武之人就算只是睡在上邊,就能緩慢增長內(nèi)力,若是修煉有陽性功法的人得此物相助……光是想想,玉三郎就忍不住流口水。
半個月,足以讓他的功力突破瓶頸,再上一層樓,屆時……
他垂眸,掩下了眸中的滔天恨意。
不度只簡單的下了兩碗面條,收了玉三郎的兩百兩,難得奢侈一回的給加了兩個蛋。
玉三郎對此竟不嫌棄,端起碗呲溜呲溜的,沒幾下就將碗里的雞蛋面吃得干干凈凈,連口湯也沒剩下。他打了個飽嗝,沖著還在細(xì)嚼慢咽的不度問:“一會兒可是要去牢里繼續(xù)拷問那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