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再說話，他緊接著問道：“你許久未進飲食，可想用些？”
聽他這么說，陌桑才感到腹中空空如也，望著眼前的人，輕輕地點點頭，嘴里發(fā)出一個“嗯”字。
陌暖離的心頭一喜，當即起身道：
“我記得小時候，每年冬天，娘都會親自下廚，燉一大盅野菇鹿肉川湯給我們喝，年年你最開心，吃得也最多，我已命廚房在做?！?p> 一邊說著，他揭開朱漆桌上的提盒，取出一碗噴香的精細瘦肉粥，用銀勺攪拌后，喂到她的嘴邊。
“你先吃些，頂頂餓?！?p> “好。”
陌桑抿抿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馨暖的笑意。
西街頭。
現(xiàn)下氣候已是隆冬，長街上卻仍舊熱鬧，行人來來往往，都裹著高領大襖，腳下蹬一雙棉布鞋，時不時地將脖子縮進衣領中。
兩頭的路邊攤鋪上，架起了不少高鼎鍋，下頭都燒著干裂的柴禾，艷紅的火苗舔著鍋底，高鼎鍋中發(fā)出“咕嚕咕?！钡臏懀阄蛾囮囷h來。
魏安歌吞了吞口水。
看見攤位前面，擁擠的人流，她一把拽住魏無因的手臂，拉起就往人群里頭鉆。
“娘親，我要喝燉牛湯。”
“我還要吃糖人，還要吃烙餅?！?p> 一個小女孩擠在人群里，奶聲奶氣地喚道。
她旁邊站著一個中年婦女，頭上裹著雪白的頭巾，摸了摸她的頭，一手接過老板手里的碗盞，一手牽著女孩的手，細聲細氣地安慰：
“好，娘親這就去給小依盛?！?p> “別著急，?。拷衲赀^年，爹爹掙足了銀錢回來，小依想吃什么，娘親都給你買?！?p> 話畢，面前的二人，便緩緩地讓開了。
被這段對話吸引，魏安歌的目光，怔怔地朝他們看去，見那小女孩扎著兩根角辮，辮上又扎兩根鮮亮的紅綾繩頭，顯得矚目又喜慶。
她眼中的興奮散去，神情有些愣愣的。
“噯，到底買不買??？”
“不買快走開，別杵在這兒擋道！”
身后有人朝她呵斥。
見魏安歌受欺負，魏無因哪里忍得，當場不悅道：“買如何，不買又如何，這是你家的道兒?。窟€站不得？”
“嘿……”
后面有人怪叫一聲，剛要發(fā)作，魏安歌卻猛然轉(zhuǎn)身，施展瘦身法，迅速地從人群中出來，低垂著頭，直直地往前頭走去。
見人疾走，魏無因亦不再言語，即刻閃身出來。
“小安歌，你等等我！”
看著前方暴走的背影，魏無因大叫一聲。
長街上，兩個閃爍的影子，正在一前一后地直直穿梭，遇見板車不躲閃，卻也不曾撞倒，如同影子，四周的人紛紛扭過頭去，好奇地觀望。
從街東走到街西，魏安歌才終于停下來。
站定身體，轉(zhuǎn)頭面向魏無因，臉色有些悲戚。
“我……”
她想要解釋。
可剛張開口，卻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良久后，嘆了口氣，才道：“小時候在家時，我爸媽還沒離婚，每次上街，我也粘著我媽，要吃這吃那?！?p> 魏無因卻聽得一頭霧水，疑惑地盯著面前的人。
“你爸媽？”
“離婚？”
“嗯，就是我爹娘，他們……”。
說到這里，她忽然語塞，不知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低頭想了想，才模糊道，“就是，他們不再住一起?！?p> 魏無因雙手抱在身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住在一起，那就是，你爹有很多個小妾？”
話音剛落，他又皺著眉，自言自語道：“那也不可能?。∧奚鷰熋媚敲磩偭业娜?，怎么會肯同意丈夫納妾？”
“哎呀！你不懂啦！”
魏安歌擺擺手，也不想再解釋，想起陌夫人對自己的好，心頭又泛起點點酸楚。
情緒交加之下，她感到鼻尖一酸，熱淚就要滾下來。
“小安歌，你沒事吧？”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紅紅的眼圈，擔憂地問了一聲后，又拍拍胸脯道：
“是不是想喝那家的牛肉湯？等著啊，師哥這就給你，連鼎鍋一塊兒端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說完，他還當真轉(zhuǎn)身，往后躥了十來步。
見他的認真樣，乍然間，魏安歌“噗嗤”一笑，急忙招手喊：“師哥快回來！那牛肉湯，我不想喝了！”
眼看人回轉(zhuǎn)，她將心頭的憂郁一掃而空，笑嘻嘻道：
“你不是說有糖仁果子嘛？在哪里，咱們快去買！”
魏無因咧嘴笑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連跑帶跳地，轉(zhuǎn)了好幾個彎，才在一座橋廊底下停下來，指著不遠處的挑擔道：“吶，就是嘍?！?p> “我已觀察過他們好幾日，這三個人日日在此處兜售，東西雖好，買的人卻極少。”
順著他的手看去，魏安歌見到了他口中的“三個人”。
他們皆是外族打扮，頭上戴著狐皮雪帽，左右兩綹烏黑的發(fā)辮，結成雙股往下，垂至肩頭，身形粗壯，盡管在寒冷的大冬天，卻仍舊穿著箭袖短衣，小腿上打著緊綁。
魏安歌見得，搖頭道：“奇怪?！?p> “這幾人，大冬天的，穿成這樣來賣小零嘴兒？”
在他們的面前，放著一只挑擔，擔子的旁邊架起一只小風爐，上頭端平平地放著一只小圓盤，盛著雪白樣的東西。
寒冷的空氣中，散發(fā)出一股股，甜津津的暖香氣。
魏安歌猛吸一口氣，感覺三魂七魄已被勾走。
她的眼珠一動，將手擊掌，同情地轉(zhuǎn)話道：
“大冬天的，這能賣幾個錢吶！走，咱們?nèi)フ疹櫿疹櫳猓思掖罄线h來，也體會體會咱們南夙人民的熱情。”
魏無因知道，她又要施展詭計，遂笑著點點頭。
二人闊步走上去。
魏安歌的滿臉上，都洋溢著無邪的笑容，猶如百花叢開，佯裝成不諳世事的少女樣，指著那挑擔，脆生生地好奇道：
“喂，你們誰是老板？”
聽到魏安歌發(fā)問，三個人面面相覷，看了一眼魏安歌，用不易察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身后的男子幾眼。
其中一個人，才略微欠欠身，滿面堆笑地答道：
“我便是，姑娘要買糖果仁么？”
說著，他拿出一只小銀碗，在挑擔的盒里舀，舀出小半碗雪白的糖果仁，賣弄似的湊到她的眼前，笑道：
“姑娘瞧瞧，這糖果仁是我們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南夙很難買到，好吃便宜，姑娘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