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跑
張亞男醒來的時候,后腦勺疼得她倒吸了幾口涼氣,眼前一片漆黑。
不對啊,她想,自己是頭朝下摔下來的,按理說早該開瓢了,怎么會后腦勺疼?
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她也就懶得動彈,兀自躺在那里想事情。公司是股份制的,大頭在一個叫老黃的手里,老黃是個大亨,手底下產(chǎn)業(yè)眾多,當年給張亞男投資最多的就是他,也給過她很多指導。如今公司由他主事,她也不算死不瞑目。至于張玉振,她想起來便忍不住想冷笑。他媽是個初中學歷的農(nóng)村人,老頭子娶那個女人就是因為她以前生過兒子。這樣的女人,手把手教出來的兒子果然也是草包!
正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時,后腦勺的疼痛卻變本加厲,更加尖銳了起來。最要命的是這種疼痛中還摻夾著突突的悶痛,打得張亞男鼻梁額頭都連帶痛起來。她終于開始感覺不對了,心說人死則萬事休矣,按理說靈魂是沒有感覺的,那現(xiàn)在這么疼是怎么個情況?難道自己沒死不成?
還不如死了呢!張亞男想著,就試著去感覺自己的手。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也殘廢,作為一個重殘疾活著,這嚴重超過張亞男的接受范圍了。
顯然她并沒有高位截癱,因為她抬起了手,摸到了自己的臉。她試著坐起來,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但是當她睜開眼睛時,一片黑暗讓她心里咯噔一沉,心說不會吧,瞎了?
不過幾分鐘后,由模糊轉(zhuǎn)而變得清晰的視野令她安下心來。她看見了月光下的土地面,從破爛的窗戶望出去,一輪皎潔的圓月和點點星光赫然掛在當空。
看來我沒摔死啊,她心想。
定下心來,她開始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這一觀察,讓她的心陡然沉了下來。她心說不會吧,難道張玉振這個兔崽子給她賣到大山里來啦?看看這面積不足十平米的草泥房子!土炕!粗麻布!竹竿挑著的爛布帳子!抬頭一看房梁還掛著個斷了的繩套。
綁架?拐賣?勒索?
她急得想撓頭。這一撓頭又是不對,她抓了一手的長頭發(fā)。
張亞男是沒有這么長的頭發(fā)的。她工作繁忙,向來都是一頭利索的短發(fā)示人。她心里一涼,同時兩手不受控制地去抓自己的頭,然后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上長著特別長的頭發(fā),都纏在一塊了,粗估也有一米來長。當場張亞男就“臥槽”出聲,然后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這嗓音不是自己的!
這聲音低啞,嗓子似乎有些受損了,因為她脖子一圈都疼。但是可以聽得出來這種低啞是天生的,還有些磁性的感覺,像女低音歌手的聲音,或者嗓子好的男人的聲音,雌雄莫辯。
張亞男愣了會,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沖到窗戶邊。她在月光下伸出手去,發(fā)現(xiàn)掌心長滿粗繭,手指修長。
這無論如何不是自己的手!
借尸還魂!一個詞像晴天霹靂那樣照亮了張亞男的腦海。
我變成男人了嗎?!她又馬上想。
她反應極快的低頭想扒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一低頭又一愣,因為她穿著件右衽的粗布衣袍!
去他的!不僅借尸還魂而且還穿越了?
這一連串的事發(fā)生地太快,搞得張亞男簡直沒法思考了。她機械地從下往上撩袍子,發(fā)現(xiàn)自己腰上還系著條布料粗糙的褲子。她顫抖著手隔著褲子一摸,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個女人。
當下她便癱坐在窗戶底下,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而隔壁房間忽然有個老女人揚聲喊話,把她嚇得一哆嗦:
“二丫啊,二丫!聽娘一句勸!那王大戶乃縣城第一大戶,進了他家門,是一輩子吃穿不完的榮華,一輩子享用不盡的富貴呀!你這閨女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常言道,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你眼看都十八了,見日的白吃白喝,如今做了那王大戶第三個兒子的第九房小妾,好教你那草泥里滾得爹娘也喝回富貴水呀!”
那邊聽張亞男一聲沒發(fā),沉默了陣。過了一會,那邊傳來悄聲:“不是睡下了吧?”
張亞男忙豎起耳朵去聽,整個人都戒備起來。
“想是,哭了一整天了?!币粋€粗啞的男聲道。
“要不乘著黑,摸進去捆上,明天打發(fā)那李婆子拉去縣城罷?!崩吓说馈?p> 男人重重嘆了口氣:“閨女不樂意......”
“由不得她樂不樂意,一個女人家,難道指望她頂門立戶?咱小虎今可三歲了,沒吃沒穿,她得了好去處,還要裝腔生事!”老女人說:“雖都是我親生的,但誰不說是閨女沒有媳婦親?細擦亮你的招子,打量誰伺候你這一輩子!”
男人就不說話了。然后就聽板凳響,男人低聲:“你把繩子擱哪去了?”
張亞男騰地站起來,知道壞了。據(jù)這番話判斷,她是還魂到了一個古代農(nóng)家女的身上。因為家里要把她賣去做妾,所以這女孩子上吊自殺了。想想也是老天不長眼,不僅沒有聽到張亞男臨死前的禱告,竟然還把她扔到婦女極度沒有人權的封建社會來了!21世紀好歹還喊著男女平等的口號,在這里她要是真的被賣了,伸冤都沒處去!
她急忙左右觀察,尋找出路。臉盆架上掛著把剪刀,她一把奪在手里,做防身之用??纯创皯舨桓撸鋈患敝猩?,扒著小窗戶蹬著墻壁,翻出房間去,悄無聲息地落在土地上。
這副身體感覺比她原來要高,憑視角變化來判斷,應該有一米七左右,而且應該是常做農(nóng)活的緣故,手腳非常有力,翻窗毫不費勁。
她翻窗的時候手肘壓到了一綹長頭發(fā),差點把頭皮扯下來。她疼得直咬牙,一邊在房屋外邊的長草里,往遠處盡量不出聲的跑,一邊把頭發(fā)向后胡亂攏了攏,拿剪子咔嚓咔嚓從及肩的長度剪去了那些累贅的發(fā)絲。
她一邊跑一邊往后看,月光下的小草屋們像一個個古怪的堡壘,垛在一片汪洋般的茅草里。一條小路從草里通進去,遠遠的,她剛剛逃離的那戶亮起了燈,隱隱哭聲便傳了出來。
她來不及害怕,也無暇去想被她借尸的這個女孩死前的心情,只是憋著一口氣做賊似的拼命在齊腰高的草里向遠處奔去。
我要活著,這句話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思維里,但她的整具身體都在貫徹這個意志。經(jīng)過死亡的洗禮,她已經(jīng)懂得了作為人的信條:
活著,就是要不斷的掙扎!
阮啟凡
女主乃真爺們也。要是我,好不容易獲得那么長的頭發(fā),才不舍得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