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利還是義
“哈哈哈……”蘇代大笑著向秦王抱拳施禮，“蘇代失禮……不過，我實在是忍不住……魏國使者的這幾句話，真是讓我忍不住笑。”
“哦？蘇代先生為何發(fā)笑？”秦王問道。
蘇代搖著頭道，“魏國使者的這幾句話實在是荒謬至極，秦乃萬乘之國，兵強馬壯冠絕諸侯。當今天下，諸侯混戰(zhàn)，實力為尊。這位魏國使者卻還在這里空談仁義，豈不是令人發(fā)笑？
諸侯征伐皆為利益，豈有為仁義征伐的？若是為了仁義，豈不是應該息兵止戈？那還興什么兵，動什么戈矛？大家都來談仁義好了，何必去攻打齊國？這豈不是令人好笑？”
姬靈人笑了笑，“蘇先生這話看似有道理，其實卻偷換了概念。所謂仁義并非是息兵止戈不打仗。戰(zhàn)，有義戰(zhàn)和不義之戰(zhàn)，兵，有義兵和不義之兵。
齊國攻宋，雖然大勝滅宋。但此戰(zhàn)，乃不義之戰(zhàn)。故而民皆怨，諸侯皆怒。其結(jié)果便是諸侯興兵伐齊。這其實不用我多說，諸位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這些年來秦國的不義之戰(zhàn)，應該也不少。故而諸侯屢次合縱伐秦。”
“那又怎么樣？諸侯合縱伐秦，但我秦國強大，合縱能奈我何？”華陽君冷笑了一聲。
“華陽君只看到了表面，卻沒有把眼光放長遠。既然這樣，我就來為華陽君說說。秦國的強大并非朝夕之功，昔日穆公得百里奚，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
后商君入秦，孝公用商君之法，歷時十余年，厚賞而信，刑重而必，所以變法強國。遷都咸陽，據(jù)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
而秦國由于東進的意圖十分明顯，而且國力強大，由此成為眾矢之的。至秦惠文王繼位，任用張儀，連橫之策，多次擊潰合縱聯(lián)盟。
但天下局勢依然處于膠著狀態(tài)，秦國雖強，但由于各路諸侯經(jīng)常聯(lián)合起來抵抗秦國，讓秦國也一時之間難以東進。秦國是經(jīng)常侵襲韓魏趙三國，而且往往大勝。
但大勝之后，合縱又起，讓秦國吞下的土地和城池又再次吐了出來，如此反復循環(huán)?？此魄貒?jīng)常打勝仗，但卻沒有多少實際的利益，反而在不斷的消耗國力。華陽君認為這是什么造成的？”
華陽君微微皺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
姬靈人又接下去道，“我以為這便是秦國和諸侯之間缺乏相互信任的原因。諸侯認為秦國不義，再加上三晉本就同氣連枝。
所以秦國攻趙，韓魏救之；秦國攻魏，則韓趙救之；秦國攻韓魏趙三晉，則齊國和楚國又救之。秦國等于始終是在以一敵多。
要解決這樣局面，秦國就必須要有盟友。而秦國要有盟友，就必須取信于其他諸侯。而取信于其他諸侯，就必須使得秦國看起來重信重義，別人才會相信你。
就比如說，我剛才如果借了華陽君的玉佩，看過之后又還給了他。那么再問他借腰帶上的玉勾一看，他也不會拒絕。這便是信。
信義雖然不是什么實際利益，但卻可以此贏得實際利益?！?p> 秦王沉吟道，“你是要寡人和魏國一起興義兵，行義舉，以此取信于三晉?！?p> “不錯。不但以此取信于三晉，更可以把趙魏韓三晉的注意力，從秦國身上移開，轉(zhuǎn)向東面的齊國。這才是秦魏聯(lián)軍真正的意義所在。
大王且思，趙魏韓三晉，皆和秦國毗鄰。若秦國和三晉相互征伐，彼此削弱。而遠在東面的齊國卻置身事外，依靠吞并周邊小國，擴張實力。
若是等秦國和三晉連年征戰(zhàn)，消耗得差不多了，齊軍再揮師西進破了趙魏韓，盡得中原之地。屆時，齊國之勢已不可擋。敢問秦王，到了那個時候，秦國還能和齊國抗爭嗎？”姬靈人反問道。
“大王，不要聽魏國使者妖言惑眾。他不過是虛張聲勢，趙魏韓三晉豈能阻擋秦軍？”蘇代冷笑道。
“趙魏韓三晉不能阻擋秦軍？那么我就來問問蘇代先生，秦軍連年征戰(zhàn)，那為何趙魏韓三晉依然屹立不倒？”姬靈人轉(zhuǎn)過頭問道?！澳鞘且驗橼w魏韓三晉，唇齒相依。秦國不是在跟一個國家作戰(zhàn)，而是在跟三個國家作戰(zhàn)。
秦國如果跟魏國聯(lián)盟伐齊，那么就可以取信于魏國。甚至可以和三晉結(jié)盟，共同攻打齊國。秦國自秦孝公起，一直在謀求東進中原，這豈不是最好的機會么？
秦國之所以跟趙魏韓作戰(zhàn)，那是因為他們擋住了秦國東進的路。但我們?yōu)槭裁床荒軗Q一個角度考慮，和三晉結(jié)盟共同攻打東面的齊國呢？
而且攻打齊國占據(jù)的宋地，不但是義舉，更是人心所向。這樣一來，秦國不但獲得了名聲，還能遏制齊國。怎么能說，和魏國結(jié)盟攻打齊國是沒有好處呢？在我看來，這好處顯而易見?！?p> “胡說八道，三晉和秦國乃是累世之仇。他們曾經(jīng)多次合縱攻打秦國，況且他們和秦國相互毗鄰，豈可能真心結(jié)盟？”蘇代厲聲道?！八麄儾贿^是想利用秦國而已?！?p> “三晉有沒有利用秦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先生的兄長蘇秦，倒是真的四處鼓吹合縱，利用諸侯合縱伐秦，撈足了個人的好處，一時風光無二。
三晉和秦國結(jié)仇，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兄長蘇秦的挑撥。不過也難怪。
我一直在努力說服大王和魏國結(jié)盟，修復秦國和三晉之間的關系。你卻一直在從旁破壞，恐怕蘇代先生是怕我說服了大王和魏國結(jié)盟之后，令兄蘇秦的合縱，就沒人再信了吧？”姬靈人微微一笑。
他這幾句話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把蘇代的哥哥蘇秦甩了出來。蘇秦是什么樣的人？響當當?shù)暮峡v領袖，曾經(jīng)當過六國合縱的縱約長，坐過抗秦的頭把交椅。
提起這個人來，秦國沒有人不知道的。
秦國朝堂上下都得思量啊，當哥哥的一心對付秦國，你這個當?shù)艿艿呐艿竭@里來游說，能是真的為秦國好？還是你想幫著你哥哥蘇秦，再坑秦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