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涼被這幅陣勢嚇住了,要不要這么興師動眾,又不是她要陸岐森罷工的。
推門進去,一屋子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吭聲,氣氛怪怪的,顧清涼奇怪地看著他們,“你們干嘛?誰家死人了?”
還是沒有人吭聲,就連以往只要她張口肯定會回懟她的何童也難得安靜了一回。
“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張口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說的這是什么話!”眾人的身后,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入顧清涼的耳朵,語氣之中,頗有一副怒其不爭的悲哀。
霎時,她的笑容僵硬在臉上。那些她最不愿意回想,最不想示人的過往,猶如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再一次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她轉(zhuǎn)身,嘴角的諷刺一覽無余,“沒人教,也沒人養(yǎng),又何來教養(yǎng)一說。”
“你,”中年男人氣極,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顧清涼跟前,手指著她的鼻子,“我沒養(yǎng)你,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顧清涼瞪著他不說話。他越是憤怒,她的心里就越能伸起一股快意。
從前讓她抬頭仰視愛戴的男人,如今自己已與他一般高。用平視的眼神看過去,他只不過是蕓蕓眾生中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個普通人而已,父親的偉大光輝,已然不復(fù)存在。
顧清涼的心里是恨他的,恨他的偏心,恨他的無視!
而此時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顧清涼來不及去細(xì)細(xì)深究,恨意已將她的理智與那個家庭的絕望混淆。
她的眼神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沒有任何動作,單單是望著,中年男人的心被刺的生疼。
顧林失望極了,他搖頭,眼前的女孩子身上流著自己的骨血,可性格卻一點兒都不像他。
像她的母親,像極了那個倔強又自私的女人,果然是母女。
她的成長過程中,他確實沒有參與過多少,可是妻子林華麗大度,不用他操心,每月都能準(zhǔn)時將生活費打到她的卡上。
二十多年來,他自認(rèn)為從未虧待過她。可如今,她卻直指天地,唾棄他從未養(yǎng)育過她!
果然與那個女人一樣,就連這幅自以為是的神情都如出一轍地讓人厭惡。
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妻子林華麗發(fā)來的消息。想起他來此的初衷,將心底涌上來的那層厭惡暫且先壓了下去。
“跟我去一個地方?!鳖櫫终f完,推開會議室的門便出去了。
顧清涼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在一眾人的注視下,拉開會議桌前的椅子,坐下去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準(zhǔn)備玩游戲,開機鍵摁住又松開,重復(fù)了好幾次,屏幕還是出于黑屏狀態(tài),她卻機械地重復(fù)著這個動作。
遲遲不見顧清涼出來,顧林又火冒三丈地折了回來,恨鐵不成鋼地咆哮,“你媽媽快死了,在醫(yī)院等著見你最后一面!”
話音剛落,其他人面面相覷。唯有陸岐森不動聲色地走到顧清涼身后,攬住她的肩膀,小小的一個動作,卻讓顧清涼空白的大腦有了一絲溫度。
良久,顧清涼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就直直地坐在那里,背朝眾人,沒有人能看清她此時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
顧清涼的原聲家庭是什么樣子的,就連朝夕相處了四年的三個室友都不清楚。她們只知道顧清涼不喜歡談?wù)摷胰恕?p> 每當(dāng)陳希和何童說起一些家里繁瑣的小事時,顧清涼要么就帶上耳機,要么就將游戲的聲音調(diào)到最大,從來不參與討論。
上午剛剛結(jié)束了工作,陳希打開手機看時間的縫隙,著實被屏幕上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嚇了一跳。
她趕緊解鎖,看到不是家里的,才慢慢松了一口氣。兩個陌生號碼打的最多,還有大學(xué)時輔導(dǎo)員的幾個未接。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回過去,輔導(dǎo)員大致向她說明了情況。顧清涼的父親與女兒失聯(lián)很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讀的是B市的哪一家大學(xué),哪一個專業(yè)。
輾轉(zhuǎn)很久,才找到輔導(dǎo)員,可是顧清涼留檔資料中的電話一直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輔導(dǎo)員只能嘗試去挨個撥通她大學(xué)時期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好友的電話。
陳希來不及問清情況,顧林便向她要了地址,直接來到公司樓下找她。
何童也接到了輔導(dǎo)員的電話,抱著看好戲的心理,也一起跟了來。
家里的事情,陳希不便多問,但看顧伯伯這般著急,想必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她們先是帶著顧伯伯去了華南小區(qū),門鈴摁了很久也不見有什么動靜,又帶著顧伯伯去了公司。
在公司樓下,恰好碰到要出去吃飯的杜揚與林思瑜,陳希將大概情況解釋了一番,大家只好一同返回公司。
“顧清涼!”顧林的聲音震徹整個會議室,那憤怒似乎是想要將顧清涼撕碎一般。
顧清涼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開始發(fā)抖,說不上難過,就是覺得很冷。思緒混亂,她抓不住任何一縷,只能任由它們在腦海中橫沖直撞。
“你如果不想去,就不去?!标戓紫律恚瑢⑺鶝龅碾p手捧在手心里,握得緊緊的,“有我在,我倒要看看,這屋子里的人,誰能把你怎么樣?!闭f著,他威懾的眼神掃過顧林,警告意味十足。
嫉妒如同千萬只螞蟻吞噬著何童的身體,由里到外,她氣的咬牙切齒。她顧清涼好吃懶做,又何德何能配的上這么美好優(yōu)秀,如繁星一般耀眼的男人了?
他人心里縱使有十萬個好奇,陸岐森此話一出,想勸顧清涼的言語也只能憋在嗓子眼兒里。
“顧清涼,你再不起身,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顧林平復(fù)了情緒,帶著一絲悲涼,“你恨也好,怨也罷,她留給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p> “憑什么?”顧清涼蠕動著唇角慢慢開口,像是質(zhì)問,又像是自言自語,“憑什么我需要媽媽的時候,就算把整個世界翻過來都找不到她,她需要女兒了,就能這么輕而易舉找到我?憑什么,你告訴我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