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書匆匆趕回小院,卻不知自己早已被人跟蹤。
他剛剛進院子,還未開口。清塵便一陣疾風似的沖出屋外,直奔身后而去。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清塵挾著一團黑煙離去不見。
“大...”那道一晃而過的白影,讓他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過了半晌才小聲嘀咕著補上后半句:“師兄...”
“你是誰?”
清塵擰著眉,看著這張熟悉的臉,眼里的怒氣噴薄而出,一身雪白的寬袍襯得他亦仙亦魔。
那團黑煙的嘴角慢慢咧開,露出粉色的牙齦,漆黑無白的眼里涌動著陣陣妖邪氣息,“我是云孤的生...”
話還沒說完,掐住脖子的手更加用力收緊,修長的手指幾乎全掐了進去。她的臉漲的通紅,眼珠子瞪的圓大,雙手不停的撲騰著,活像是個溺水的人。
“你到底是誰?!為何而來!”
突然,一股吃人的邪氣從下至上直沖清塵五官而來,他匆匆避開,又將追魔印直擊黑煙心門。
只一轉眼,那團黑煙便消失不見。
清塵掐指一算,大叫不好!明心的三魂七魄幾乎消失殆盡,須彌寺怕是出事了。
清書和云孤這才緩緩追上,“大師兄?!薄皫煾浮?p> “大師兄,到是什么東西?”
“魔道怨靈?!?p> 清塵欲言又止的看著云孤,再三斟酌之后,說道:“我們明日走不了了?!?p> 云孤只茫然的點點頭,卻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太子大婚,舉國同慶。因同時迎娶兩國公主入主東宮,所有人都忙得頭腳倒懸。城內更是擠滿了各國來賀的貴客。
因人多雜亂,京城治安任務繁重。謝、王兩大將軍便親自領著城防軍沒日沒夜的在城內巡邏。
云霄一身夜行服如鬼魅般在漆黑成一團的街道里快速穿梭,她今天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混進東宮見一見那位同被朝搖逐出師門的太子側妃。哪知胸口傳來的劇痛讓她不禁痛出聲來。
“誰?”謝英猛的轉過身來。
黑影見行蹤暴露‘嗖’的一下,直沖皇宮方向而去。
“追!”
謝英用力一踢馬腹,紅棕色高大的戰(zhàn)馬吃痛飛奔起來。
大隊人馬追趕的腳步聲驚醒了沉默的黑夜。四處的民宅紛紛亮起油燈,他們透過門窗的縫隙朝外小心翼翼的察看。
王飛猛尋聲趕來,扯著嗓子嚎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謝英只覺自己雙耳似被錘鼓般震動,他揉了揉自己的雙耳說:“有個黑影朝皇宮方向去了,讓守城軍加緊巡查?!?p> 王飛猛雙目一瞪,更像牛眼一般大,雪白的眼白在黑夜里格外亮眼,他一邊扯著馬掉頭,一邊用鑼鼓般的嗓子喊道:“知道了,皇宮周邊就交給我了。”
王大將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騎著馬飛馳而過,揚起地上迷眼的塵土。
謝英沉著臉,一臉嚴肅地說:“大家都仔細的搜,但凡有可疑的一律帶回去審?!?p> “是?!北妼⑹考娂姶鸬?,四散開來。
謝英借著微弱的燈火抬頭一看,‘錢府’這不是當今太子近乎決裂的母族嗎?他看著四周一覽無遺的街道,和高高圍起的院墻,細細地一思踱,毫不猶豫地下馬,幾步上前敲響了錢府的大門。
‘咚咚咚,咚咚咚?!?p> 過了許久,門后傳出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腳步緩慢的走到門后,低沉又平靜地問道:“誰?”
謝英略帶歉意的答道:“在下護國大將軍謝英,特例詢問,打擾了。”
‘嘎吱~’
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一盞隨風搖曳的油燈,昏暗的油燈映出那位溫潤儒雅的少年天才錢大人的面孔,他面色蒼白,透著深深地疲倦,眼圈透著青烏,似乎許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謝英對錢懷瑾略行禮后,問道:“錢大人怎的親自來開門?家中小廝們呢?!?p> 錢懷瑾淡淡地說:“我嫌他們吵鬧,入夜后便不讓下人們四處走動?!?p> 謝英一臉疑惑的說:“哦?不知大人可見到什么形跡可疑之人?”
錢懷瑾依舊淡淡地回道:“并沒有?!?p> 謝英饒了繞頭,他向來不愛和這群文官打交道,自己是個粗人,所以也喜歡和直爽的武人打交道。這群文官們,說話總是文鄒鄒的讓人琢磨不透,他正要告退。
哪知錢懷瑾卻打開半扇門,退至門后,說:“想來將軍近日巡守辛苦,家中正煮有粗茶,不如飲些醒醒神?!?p> 謝英一愣,想到如此也好,正好可以進去察看一番,以免真的讓賊人躲了進去。
若是平常人家敲開門便進去了,可這卻是皇親國戚重臣府邸,雖說有逐漸失寵邊緣化的跡象,但只要東宮太子不倒,錢府翻身也是遲早的事。
他便不客氣地說:“正好有些倦了,那就先謝過錢大人的美意?!?p> “請?!?p> 一進錢府,迎面就看見“朝夕堂”三個大字,字體龍飛鳳舞卻又蒼勁有力,筆鋒婉轉處看似無意一揮,實則暗藏鋒芒。
“好字!不知出自那位名家之手?!?p> 錢懷瑾謙遜的笑了笑,說:“將軍謬贊了,拙字恐污慧眼。”
謝英默默驚訝地看了眼滿身疲倦的白衣少年,他年歲尚小,又遭遇家中變故,卻還能寫出如此超脫的字來,這位少年英才錢大人的城府可真不容小覷。
順著朝夕堂的小路穿過石門,眼前便逐漸開闊起來,崢嶸挺拔的假山獨自矗立在漆黑的夜空下,山下荷池曲徑,小橋流水,逶迤曲折。
但此時這一片玲瓏精致的亭臺樓閣卻都透漏出殘敗蕭條之像,想起錢府發(fā)生過的事,他不禁暗暗咂舌。
往東轉彎,穿過一個昏暗地東西穿堂便是南大廳,入眼的是三間大正房和兩側各一排偏房,這些房內皆一片漆黑。
這一路過來,謝英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個遍,房內皆空無一人。
錢懷瑾走向東偏房,推開房門,點起屋內的燭火。
謝英看著錢懷瑾不慌不忙地拿起燒的滾燙的小銅爐,泡上兩杯滾燙的熱茶,他將其中一杯遞給謝英。
謝英接過茶盞,他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位還略顯稚嫩的錢大人。他的臉一半藏在陰暗的黑夜里,一半照耀在晃動不安的燭火中,也分不清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神情。不知怎的,他想起前朝那位攪弄風云,擅用陰謀詭計的丞相。想到這里他不禁打了個寒噤,那位消失不見的丞相可是他們攻打前朝時最大的阻力。多少次精心布局都被其一一破解,陛下為了贏他一籌可是熬盡了心血,還拉下了頭疼的毛病。
錢懷瑾嘴邊蕩開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他幽冷低沉地聲音在黑暗里繞開,又似從遙遠處傳來,:“不知將軍可發(fā)現什么形跡可疑的人?!?p> 謝英臉頰微紅,顯然有些掛不住,他立即站起來說:“沒有。是我莽撞了,多有打擾,告辭。”
錢懷瑾一把按住謝英的手腕說:“將軍請慢。我倒有一件事需要說與將軍知曉?!?p> 錢懷瑾走到書桌旁打開一個木匣子,拿出一封黃舊的信,他將信遞給謝英,謝英一臉疑惑的接過來,就著不太明亮的燭火仔細看了起來。
謝英的眉頭微蹙,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錢懷瑾,聲音陡然變高,“這是真的?四大士族居然讓勾結外國,他們想干嘛?!要叛變嗎!”
錢懷瑾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小心隔墻有耳?!?p> 謝英冷沉著一張臉,壓低了聲音問道:“陛下可知道這事?”
錢懷瑾點點頭,“所以擁有錢氏血統(tǒng)的皇子成了東宮太子,未來諸君?!?p> 謝英默不作聲,他是了解自己跟隨多年的這位大哥的,盡管他已經成了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但是私底下他還是喜歡喊他一聲“大哥”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忽略他們之間已經不同往日的關系。
“這等秘事錢大人為什么要告訴我?”
錢懷瑾用滿是厭倦疲憊的聲音緩緩說道:“陛下一心想廢除士族勢力,而太子勢單力薄,無法與四大士族相抗衡。陛下讓太子贏取兩國公主,就是為了給太子的未來布局,但陛下這個決定破壞了某股權勢的計劃,他們一定會抱團反擊。若是讓擁有士族血統(tǒng)的皇子登上至尊之位,這天下只怕又要改姓了…”
謝英倒吸一口涼氣,他緊縮眉頭,說:“京城人多口雜,我不便久留。大人保重。”
錢懷瑾點點頭,“將軍請自便?!?p> “告辭。”
錢懷瑾看著謝英逐漸消失的身影,不禁心想:這沾著錢氏滿門鮮血的至尊之位,你真的能安心坐穩(wěn)嗎。
他正轉身準備回房,院里漆黑的一角傳來什么掉落的聲音。
“哐當?!?p> 他一臉謹慎的拿著油燈朝那照去,“誰在哪?”
角落里傳來嘻嘻索索的動靜,他慢慢靠近,看見一團黑煙狀的東西蜷縮在角落里。
那團黑煙察覺有人靠近,立馬翻轉過來。
錢懷瑾一臉驚悚的看著黑煙里露出一張與云孤一摸一樣的臉,那張臉上漆黑無白的眼眸正詭異的望著他嘲笑。他連連后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你…你…”
那團黑煙說:“逼緊你的嘴。”然后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