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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山紀事

第二十三章 預言

蓬山紀事 樟木匣 2739 2019-12-15 17:54:02

  那一日,青丘帶來了青要堂主的傳話,要她課業(yè)后到述政堂。

  述政堂是堂主們接待山外來人和議事的地方,她路上思索最近有沒有什么把柄被蕭玉堂主抓住,想不出所以然,還是按時到了述政堂內。

  四堂的建筑風格很接近,只是述政堂比起肅穆的戒律堂要顯得更開闊、大氣些,嚴謹持重的氣氛也少一些。

  看到她來,青要堂主捻著胡須,招呼她上前,向她介紹左手位上檀木椅中坐著的一位貴客。

  “黎曜夜,這是九宸天的言師柳家主。他此番到昆吾,有些事情,也想見你一見?!?p>  “見我?”曜夜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嗯。我是言家的柳語?!彼f。

  他有著一頭純粹的白發(fā),面龐卻非常年輕,甚至有些稚氣,唯獨一雙眼睛亮得特別,在雙目之間的額中有一道金色的印痕,話也不多,只把那耐人尋味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也不顧旁人眼光。

  曜夜被他看得時間長了,有些尷尬,撇過頭笑著對青要堂主說:“這樣盯著女子看也是言師的風格?”

  青要堂主剛想說話,柳語卻站了起來,走了過去把手輕輕搭在曜夜的肩膀上,雙目卻閉了起來。

  曜夜本能想掙脫,卻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牢牢地粘住一般,她有些驚惶地想向青要堂主求助,卻發(fā)現全身上下哪里也動不了。

  就在她覺得很長但實際只過了一瞬的時候,柳語的手松開了她,收進袖子里,睜開了眼睛,仍是平靜無波,口中只慢吞吞地說了一句:“冒犯了?!?p>  曜夜甩了下胳膊,仿佛要將殘留在肩膀上的粘滯感甩出去。她知道剛剛肯定有點什么,心里有些不高興,但她毫發(fā)無傷,也不好多說什么,最后只冷淡地“嗯”了一聲。

  青要堂主示意她可以走了,她覺得自己有點被愚弄的感覺,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她走之后,柳語向青要堂主行禮道歉道:“得罪了。只是七殿下的選擇事關重大,關乎天族和言家,我不得不謹慎行事。”

  青要堂主趕忙還禮道:“家主客氣了。區(qū)區(qū)小事,昆吾理當全力配合。”頓了一會,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柳語看著門外的方向,默了一會道:“我只看到,兩百年后,此女將從帝舜臺上隕落?!?p>  柳語進入瑯嬛閣時,正是夜半子時,無數的燈籠草把閣內映照得如白晝一般通明。他不費什么力氣便找到了一張石桌前伏案短寐的白啟,卻不著急向他行禮,只奇怪地說:“七殿下夙夜在公,廢寢忘食,可敬可佩?!?p>  “是你來了?!卑讍⒀劬堥_,卻沒抬眼看來人一眼,只淡淡說。

  “是我,”柳語話語輕飄飄的,仿佛在夢囈:“弟弟?!?p>  白啟目光如寒刃般飛擊過去,嘴唇蠕動著,吐出與他清秀的臉上完全不符的冷硬如鐵的兩個字:“放肆!”

  柳語笑容天真無聲,手指慢慢從一冊冊書脊上劃過去,像敘說一個故事般饒有興致:“天下都道我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言師家主,具有最強大的預言法力,有誰會想到這一任的言師家主原本應該是天族的皇子呢?你說,這究竟是天族的榮耀還是言師世家的恥辱?若不是你我身上流著四分之一相同的血……”

  無聲的緊張在兩人之間凝固,燈籠草的光芒突然從溫馨變成炙熱。

  上一任的言師家主名喚柳真,生下下代家主后,難產而死,死前留下了那個龍殞于野的預言。天下皆以為這孩子便是柳語,柳語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下代家主。但只有天帝白乾和言師世家的老人知道,這天定的家主其實是七皇子白啟。雖然他沒有言師強大的預見法力,但他卻是真正臨淵之瞳的繼承者!

  天帝用神力掩蓋了這孩子的天生白發(fā)和額中金印。但在數百歲上這孩子第一次開啟臨淵之瞳時,他和他的母親一樣,預言了天族末日,讓天帝大發(fā)雷霆,若不是被極力勸阻,幾乎要立時取了他的性命。

  白啟仍清晰地記得,那日在天樞儀前的占星臺上,復雜的儀式過后,他有些懵懂但自信地一字一字說出那句浮現在他腦海里的讖言:“紅蓮夭夭,龍殞于野,白雪皚皚,鳳兮回來?!?p>  “好一個龍隕于野!你和你的母親一樣,都是廢物!”

  天帝震怒的眼神和被和扼住咽喉的灼熱是他一生難忘的記憶。天帝一揮袖后,他像只斷線的紙鳶般被扔了出去。喉頭里濃重的腥甜味擁出,在最終黑暗降臨前,他忽然與死去的母親心意相通,看到了她遇害前的場景。兩行晶瑩的淚從他的眼角流出,混著他嘴邊汩汩而出的血跡,模糊一片。

  他最終落入一個柔軟但堅定的懷抱,有人半跪著,用婉轉動聽的聲音懇求著:“帝君,請放過我的侄兒。他是天定的家主,受上天庇佑,若傷及性命,恐遭天譴?!?p>  “天譴?哼,花喃,就是你姐姐還在,也不敢對我如此忤逆!”

  那懷抱被如此的冷酷刺激得抖了一抖,把頭低垂近于地面,卻再度懇求道:“帝君三思,無論今日阿啟所言真假,您也需要他,需要我們言師世家的能力,不是嗎?”

  大概是這話起了作用,對面產生了片刻的遲疑,最終卻不發(fā)一言地離去。

  約莫到了傷好的時候,天宮的車輦候在了言家的門前。他被迫于那個溫暖的懷抱分離,被送往掌管天樞的璇璣閣,在那里他將度過一段非常漫長的黑暗時光,沒日沒夜、枯燥乏味地耗費著自己的靈力,來推演各種可能改變未來的可能。

  回憶起那段痛苦的過往,白啟的心緒起了強烈的動蕩,連帶著燈籠草的光焰都晃動不止,在墻壁上投下二人巨大的搖曳的黑影。

  柳語等待著。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話會引起對方內心怎樣的波瀾壯闊。

  白啟終于平復了情緒,想到花喃的庇護,他的心觸到一處柔軟:“義母可好?”

  柳語并不回答,而向白啟先行君臣之禮:“微臣受帝君所托,要你……要來看看那位將來入主桑梓宮的女子?!彼蝗黄鹆藗€念頭,隱瞞了自己真正受托的來意。

  白啟“噌”地一下站起,所有的燈火突然熄滅,整個瑯嬛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與周圍相反,柳語的眼前不是一片漆黑,反而是強烈的光線包裹震懾他,像千萬把光刃穿刺他的全身。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血。

  “你僭越了?!卑讍⒃诹钊藷o法睜眼的光芒里,聲音像一把寒刃。

  柳語雖痛苦得無法發(fā)聲,但清醒的意識卻知道,他說的這個“你”,不僅僅是指“你”,而包括背后的人。

  自古言師和帝君,名為君臣,實非從屬。天族的帝君可以更迭,但言師的地位卻永遠無法動搖,這便是天帝和言師之間復雜的羈絆。而到了白啟這里,因又加了一層父子,變得更加糾結。

  也不知過了多久,燈籠草的光焰又一點點恢復起來。柳語覺得眼前的光線變黯,身上的痛楚漸漸也停了下來。

  他爬了起來,看向已坐下恢復常色的白啟,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苦笑道:“無論如何,我會據實將看到的事實稟告?!?p>  “告訴帝父,做他該做的事?!卑讍λ脑捴萌糌杪?,看著燈籠草的火焰道:“昆吾山,很快就會有異動了。”

  柳語拖著受傷的身體往外走。

  白啟突然在他身后道:“天樞龐大,需無數靈力源源不斷灌輸其中,言師家族日夜耗費心血維護其中,若論辛苦,有何人比得過你?!?p>  柳語的身體僵硬了片刻,稍后才緩下來道:“殿下言重了。我們生來各有職責,只望不負了言師世家的榮耀?!?p>  望著柳語離開的身影,白啟的目光望著火光良久沒有移動?;ㄠ暮⒆映辛四赣H的柳姓,而他卻奪了本屬于他的母親關愛。他知道柳語對他懷著復雜的感情,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對帝父,對言家百感交集,莫可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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