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勤不愿出面送秦小姐回去，他拜托星瑤和蘇鐵替他護送秦小姐去秦府。
蘇鐵把那采花賊阿壽綁了，由星瑤攙著秦小姐，他則牽著采花賊。
秦漱玉臨走時只瞧了眼凌勤，就不再看他了。
阿澈目送星瑤他們走得瞧不見影了，才轉(zhuǎn)頭問凌勤道：“說吧，你和那秦漱玉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凌勤垂下目光，良久才道：“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p> “哦？”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了阿澈的意料。
凌勤抬起頭，略顯渾濁的眼睛似乎隱約有一絲微光，此刻黑夜漫漫，倒是將他面上的神情隱藏了起來。他的聲音也和這蒼茫的夜色一眼，深沉，絕望。
“我母親是秦雄的第一任妻子，說是妻子，卻也是糟糠之妻罷了。秦雄上京城考取了功名之后，被京城的富戶看上了，要拉他做入贅的女婿。他貪圖那富貴人家的財富，那富戶的小姐又長得漂亮，他就把我母親給拋到了腦后，高高興興地去做了他那上門女婿。我母親那時聽到他和別人成親的事情，當時已經(jīng)懷了我，受了打擊差點落胎。她不甘心，就千里迢迢去京城找他?！?p> “來了京城，還沒等她去找秦雄，秦雄就先來見了她。他讓我母親不要擋他的路，給了五百兩銀子做安置費，告訴她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他面前。我母親性子怯懦，能獨自來到京城尋他已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氣，被秦雄這么一對待，心中悲憤交加，原想就死在他面前，后來一看到自己隆起的肚子，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就忍了下來。她拿了那五百兩銀子去了錦州，在當?shù)刭I了一座小宅子，跟鄰居謊稱丈夫已死，自己懷了個遺腹子?！?p> “我五歲那年，母親病死了。那幾年她其實一直都病著，秦雄給的五百兩銀子已經(jīng)花了七七八八，她不想把銀子全花在給自己看病上，想留給我，后來的幾年就只喝一些便宜的藥草湯，自然熬不了幾年就去了。一個沒有了母親的五歲孩童能做什么？不過是流浪街頭沿街乞討罷了?！?p> “但是我不甘心，我想去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在兒子饑不果腹的時候在做些什么。我就一個人一路乞討，一路去了京城。”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繁華的景象。熙熙攘攘的街上到處都是穿著靚麗的人，飯館里也坐滿了人，嘴里吃著各種山珍海味。我看看自己，衣衫襤褸，全身發(fā)臭，忽然就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了。我心里面暗暗下了決心，我也要變得有錢，變得和這些人一樣！”
“后來我終于找到了秦府的所在，我在門外徘徊不去，秦府的小廝就過來驅(qū)趕，正當我要被小廝拖走之時，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住手！’我掙扎著看過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漂亮的像娃娃一樣的女孩子。她身上戴滿了珠寶玉器，華貴得讓人睜不開眼?！?p> “我后來知道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就是秦雄最心愛的獨生女秦漱玉，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那時的她心地善良，看到小廝們在欺負我，生了憐憫，叫人把我?guī)нM府里，給我洗澡，換上了干凈衣服，又給我吃了一頓飽飯。我看著她，覺得雖然上天對我不公平，但我竟有這么一個漂亮的妹妹，也算得上是一種補償了?！?p> “我想和她相認，就趁沒人的時候告訴了她。她一開始不信，說我騙人，她父親不可能是那樣的人，我就把我母親當年和秦雄通信的信件給她看。那些信件我母親一直沒有燒掉，也許她對秦雄還念念不忘吧。信件上確實是秦雄的筆跡，漱玉當然能認得出來，她深受打擊?！?p> “她說讓我暫時先保守秘密，不要跟別人說自己的身世。她會想辦法讓父親把我接回來。我搖搖頭，說自己并不想要這樣的父親。她勸不動我，就給了我一些錢財，讓我先回家?！?p> “我回來后，想到京城的繁華，決定自己也要走進那樣的世界里去。我用漱玉給我的那些錢，進了一些貨，擺攤子售賣。一開始生意還不錯，后來當?shù)氐膼喊砸娢液闷圬?，就來欺壓我，要我給保護費。我辛苦做生意，賺來的錢全給他們敲詐了去，連原本漱玉給我的本錢也被搶了去。我心里好恨，這世道對我來說真的太難了。我想去京城找漱玉，但我這樣一個貧窮下賤的哥哥，又能帶給她什么呢？她應該以有我這樣的哥哥為恥才對。”
“我忽然產(chǎn)生了親生的念頭。我不想活了。也許我早就該去陪我的母親?！?p> “于是一天夜里，我去跳河了。但我沒死。有人救了我。那是一個帶著面具的黑衣人，他的面具很特別，上面刻著一朵山茶花。他問我為什么要死，我說我活著太苦了。他問我，你想不想做人上人，讓欺負過我的人都跪在我腳下。我以為他在說笑，就說，那自然好。他說，那你愿不愿意成為妖，成為妖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只不過要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成為妖后我就只能剩下十年的壽命。我當然不信，我說我是一個凡人，如何能成為一個妖。他一揮手，旁邊的一棵樹竟被連根拔起，摔進了我剛剛跳河的地方。我這才相信，面前這個人不是個普通人。我告訴他，我愿意成為妖，十年壽命也無妨，對我這樣一個求死的人來說，有十年強大力量的壽命，絕對是賺的。”
“后來，我就成了煉妖，殺了很多人，也發(fā)了財。我發(fā)跡后，就去了京城找漱玉。她那時已經(jīng)成了大家嘴里的京城三美。我成為煉妖后，出入秦府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說就像走路一樣輕松。漱玉見了我很是驚訝，問我是怎么進來的。我便把成為妖的事情告訴了她。所以，她也知道，我是一個煉妖。”
凌勤說到這里，扶住了自己的腦門道：“真是奇怪，我怎么竟跟你說了這許多。你是不是又對我用法術(shù)了？”
阿澈輕輕嘆了一聲道：“也許你本來就想把這些事情傾訴出來吧?！?p> 停了一刻，他突然又問道：“你剛才說了一句，‘那時的她心地善良’，怎么，難道她現(xiàn)在，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