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遺憾

　　那天，張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崔府的。從得知白章氏的閨名后，她整個人都似被魘住了，好似做了一個夢?，F(xiàn)在夢醒了，又好似在另一個夢里，又好似這些都不是夢。

　　張柔回到崔府就病倒了，請了大夫說只是受了些風(fēng)寒，但現(xiàn)在哪里說得風(fēng)寒的季節(jié)。白章氏知道張柔病了很有些抱歉，如果不是自己請了她來賞花，也許就不會生這場病了。只是現(xiàn)在白章氏有孕在身，不好來探望，派了丫頭三天兩頭來問好。

　　張柔覺得腦子脹痛，熱的厲害，一會又似有冰針在扎她的腦仁，冷的刺骨，這么一冷一熱間把腦子攪的迷糊，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過去和現(xiàn)在，嘴里還嘟嘟囔囔說著什么。

　　崔若樸見張柔總不見好，又說胡話，就請了道士來看，說是沖撞了什么，要燒紙送走。

　　但紙燒了不少，人還是不清醒，請了許多大夫也說不清因由，崔若樸急得夜夜難眠。

　　小崔領(lǐng)幾日沒見娘親，哭鬧不休，婆子丫頭輪流哄著也不頂事。今日更是蛋羹都不吃了，哭的嗓子都啞了，崔若樸無法，只好抱著小崔領(lǐng)來看張柔，希望孩子的見到娘親不再哭鬧，也希望孩子的哭聲能叫醒張柔。

　　近十個月大的小崔領(lǐng)已經(jīng)能穩(wěn)穩(wěn)的坐住了。崔若樸把崔領(lǐng)放在張柔的床頭，崔領(lǐng)笨拙的想要靠近娘親，擺動著兩只小胳膊想要娘親抱抱，嘴里還著急的咿咿呀呀。

　　可是張柔沒有回應(yīng)，小崔領(lǐng)急的放聲大哭，他不知道為什么娘親不理他。更加著急的往張柔那邊靠，蹬著胖乎乎的小短腿，用還不算熟練的爬行姿勢一點點靠近。

　　小崔領(lǐng)搖頭晃腦的來到緊閉雙眼的張柔身邊，他很仔細的看了看張柔的面容，好像在確定是不是娘親。確定了是娘親后，他用小胖手拍了拍張柔的臉頰，張柔沒反應(yīng)，過了一會，小崔領(lǐng)又貼上來親了張柔一下，張柔還是沒反應(yīng)。

　　小崔領(lǐng)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叫了一聲“娘”。只張了三四顆牙的崔領(lǐng)吐字還不清晰，能模模糊糊聽出在叫娘。

　　張柔終于有了反應(yīng)，眼皮顫了顫，指尖也抽動了一下。

　　崔若樸大喜，抱著崔領(lǐng)關(guān)切的問道，“柔兒，你醒了？”

　　張柔還是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夢境，只能聽到小崔領(lǐng)在叫她。所以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兒子，“領(lǐng)兒，領(lǐng)兒在哪？”

　　崔若樸把崔領(lǐng)放在她眼前，“領(lǐng)兒在這。”

　　張柔一把把崔領(lǐng)抱在懷中，小崔領(lǐng)也不在哭鬧，搖晃著小腦袋在張柔懷中蹭了蹭。

　　崔若樸貼心問道，“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張柔睡了幾天，除了崔若樸時不時給她浸浸嘴唇，并沒有進食。此時腹中不知饑餓，但嗓子火辣辣的疼。聞言點了點頭，“多謝少爺?！?p>　　此時的崔若樸還年輕，初為人父，崔老家主與崔老夫人還健在，是以崔若樸與張柔都是被稱為少爺，少夫人的。

　　崔若樸溫柔的的笑了笑，“怎么突然這么客氣?！?p>　　張柔沒有接這個話茬，轉(zhuǎn)移話題問道，“我這是怎么了？怎么覺得睡了好長一覺，還這么累？”

　　崔若樸不愿意讓張柔多想，就安慰她道，“沒事的，你只是受了些風(fēng)寒。是不是整日帶著領(lǐng)兒太累了？”

　　崔若樸用手背貼著茶杯試了試茶水的溫度，覺得適宜了才遞給張柔。張柔懷里還抱著崔領(lǐng)，正想騰出一只手接過，崔若樸卻不給，“你抱著領(lǐng)兒不方便，我喂你喝吧。”

　　張柔口渴的厲害，也不好推辭，借著崔若樸額的手喝了一口茶，淡淡說道，“多謝少爺?！?p>　　崔若樸失笑，“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客氣起來，你我夫妻何需如此?！?p>　　張柔輕輕笑了笑，“至親至疏夫妻，應(yīng)該的?！?p>　　崔若樸一時沒能明白張柔的語意，真要詢問，卻見張柔以指壓唇示意他不要出聲，原來是小崔領(lǐng)睡著了。

　　“少爺出去忙吧，我?guī)еI(lǐng)兒再睡會?！?p>　　崔若樸有心想把崔領(lǐng)抱走讓張柔自己歇一會的，可看張柔溫柔寵愛的看著崔領(lǐng)入睡的容顏，一時心軟，就讓這娘倆好好待一會吧?！昂?，我晚上回來再來看你。等領(lǐng)兒醒了讓下人們帶著，你現(xiàn)在要多休息。”

　　張柔還是那么溫柔的看著崔領(lǐng)，好像沒有聽見崔若樸說話，崔若樸也不敢再大聲重復(fù)，怕吵著小崔領(lǐng)，就關(guān)上門出去了。他還特意叮囑了伺候張柔和崔領(lǐng)的仆人，不許張柔勞累。

　　小崔領(lǐng)可能知曉娘親心意，今日格外乖巧，不吵鬧著要抱抱，只要離著張柔很近就很聽話。

　　崔若樸晚間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母子和樂融融的一幕。張柔見到崔若樸回來，讓丫頭上前去伺候崔若樸更衣，平日有關(guān)于崔若樸的何種小事，張柔都是親力親為的，今日換了丫頭，崔若樸有些不愿意，但一想到張柔大病初愈，也許是身體不濟才派了丫頭來就釋然了。

　　崔若樸回來的晚了，張柔與小崔領(lǐng)都已經(jīng)吃過晚飯沐浴過了。張柔本來打算今日讓小崔領(lǐng)跟自己睡，等自己和孩子睡下崔若樸總不好再進來打擾他們娘倆?？墒乾F(xiàn)在崔若樸回來了，再沒有趕走丈夫與孩子同睡的妻子?？墒菑埲嵘岵坏?，她想跟兒子待在一起，小崔領(lǐng)也想膩著娘親，乳母來抱他走的時候哭的撕心裂肺。

　　張柔攔下乳母，用詢問中帶著祈求期盼的目光望著崔若樸，崔若樸失笑，“這么看著我作甚，床這么大，我們一家三口也睡得開。”

　　張柔有些失望，但好在孩子留下了，她本以為崔若樸會去書房的。

　　夜深了，小崔領(lǐng)睡的又香又沉，但張柔卻一直睡不著，只是閉眼假寐。張柔把孩子放在她與崔若樸中間，她不想跟崔若樸離得太近。

　　崔若樸有心想與張柔親近，也不是非得做點什么，只是習(xí)慣了抱著張柔?，F(xiàn)在同在一張床上卻看的著摸不著，心里煩悶的很。

　　小崔領(lǐng)睡著了也不安分，一會翻身，一會蹬腿，咕嚕嚕滾到床榻最中間去了。張柔調(diào)整了個姿勢給他蓋好小被子，又親了親他嫩嫩的小臉蛋。

　　崔若樸本來睡的也不沉，聽見這邊有點動靜就醒了過來?？吹侥莻€礙事的小東西終于走了，崔若樸貼了上來。

　　張柔打掉崔若樸放在她腰間的手，現(xiàn)在裝睡肯定不行，她只好擺出柔弱的姿態(tài)，“少爺，我還有點不舒服…”

　　崔若樸的手重新爬上來，擱在張柔腰間，“我什么都不做，就這么抱著你。我都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抱著你睡了…”

　　若是以前的張柔，聽到崔若樸這么說早就羞得鉆進被子里了，但心里是歡喜的。但現(xiàn)在的張柔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忍著不適躺下，打算等崔若樸睡實了就掙脫出來。

　　誰知崔若樸睡實了反倒摟的更緊了，張柔掙扎著想要從他懷里出來，崔若樸嘟囔著，“柔兒，柔兒…”聞言張柔掙扎的更厲害，崔若樸迷蒙著醒來，“怎么了？”

　　張柔背對著崔若樸，狀若無事的說著，“沒什么，少爺說夢話吵著我了，我去里面挨著領(lǐng)兒睡。”

　　崔若樸手一送，張柔趕緊挪走，挪到床榻最里面，離崔若樸最遠的地方。其實一張床上，離得再遠又能有多遠呢，只是張柔現(xiàn)在覺得哪怕能離崔若樸遠一分也是好的。

　　崔若樸有些失神，自己剛才確實做夢了，夢到了那年的月老廟，那年的桃花紛飛以及樹下的那個微笑的女子。

　　崔若樸不知道自己說的夢話是什么，也不好問張柔，只能就這么看著張柔的背影，腦子里胡思亂想著些有的沒的，慢慢的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