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心說,老子費了老勁還打了一架才問了幾句話,到了白馬這兒就該說啥說啥了?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慢著,蘇我艷歌是誰?
白馬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對我說:“他中了祚毒,乳箭毒木見血封喉,遇水脹發(fā),我沒辦法把他帶出去,還有兩分鐘的時間?!?p> 我不知道他說的這個兩分鐘是指蘇我元還是指我們,因為四周已經(jīng)開始砸落石塊,地面就像船一樣在晃動。
但白馬的意思我懂了,于是走上前蹲下來,面對著一個充滿恐懼的瀕死之人,我心中隱隱感到罪惡。
“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竹烏磨?”
他蜷了蜷腿,點點頭。
“那1998年的冬天,有沒有兩個人曾經(jīng)去過你們村子?”我咽了咽嗓子,問道:“他們抱走了一個孩子?”
我很明顯地感覺到蘇我元的身體在顫抖,而且生命的跡象在逐漸渙散,甚至都沒等到他開口,我就從他灰暗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駿惠我王,曾孫從之!”
這句話他之前也說過一次,我大概能懂是什么意思。
他說這句話時,我側(cè)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白馬,只見他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我又轉(zhuǎn)過頭來。
接下來的問題讓我開口變得有些艱難,但還是問道:“那個孩子左眼外,眉下……有沒有一顆痣?”
原本緊急的處境忽然就變得漫長了起來,我緊緊盯著蘇我元,恨不得把他看出來個洞似的,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心里的情緒已經(jīng)開始變得難以掌控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白馬從后面一把將我拉了起來,用劍擋開幾塊掉落的磚石,說道:“沒時間了,該走了?!?p> 忽然蘇我元伸出來一只手,已經(jīng)水腫得不成形了,我一愣,看見他黑色的掌心躺著一條斷裂的紅珠鏈。
我心中一動,不知道是個什么情緒,猶豫著接了過來,揣進兜里。
“駿惠我王,曾孫從之……滅了‘它’!”
蘇我元像是開始說胡話一樣,我不知道他說的是這個“它”,還是指某個人,亦或是害他成這個樣子的勢力,我只覺得渾身冰涼,那串紅珠鏈也喪失了殘盡的溫度。
到最后我也沒得到他準(zhǔn)確的回答。
我轉(zhuǎn)頭去看蘇我元,只見他癱在那里,閉著眼,頹然又淡漠,如果忽略掉他愈發(fā)鼓脹發(fā)黑的體下皮膚的話,他周圍籠罩的那種疏離寂然的氣場,竟然讓我覺得和我身后的家伙有一絲絲相像。
“他怎么辦?”
“他已經(jīng)死了?!卑遵R平靜地說道。
我一時無話可說,看著污水慢慢沒過他的身子,胸口,只露出角度怪異的脖子和腦袋。
水位又開始急速上漲,我雖然不忍蘇我元凄慘喪命的樣子,但和一具尸體一同泡在水里的感覺是絕對不好受的。
白馬在石墻后面摸索了幾下,最后手指一勾似乎撬動了一個機關(guān),甬道的最深處就傳來機括扭動和磚石摩擦的聲響,但是這里水位并沒有像先前一樣明顯下降。
由于水流大量涌入的原因,我們只能游著向深處走,這時候水位距離甬道頂部還有一段空間,我還能露出腦袋呼吸,于是忍不住問白馬:“你對這里為什么這么熟悉?”
“不熟?!卑遵R說道。
我心說我信你個紅薯鬼頭軍,又想著萬一人家只是想裝個逼呢,于是順著往下問道:“這石墻上的各種機關(guān)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馬用劍柄敲斷了甬道頂部遮擋的磚塊,道:“格桑說的?!?p> 我頓時嗆了一口水,咳得臉紅脖子粗,這天兒也算是給聊死了,再多的事情還是等活著出去了再說。
很快甬道就給淹了,我們只能改為潛水,在混亂的水流下一路向前,大概又過了一分鐘左右,我在水下睜開眼,混沌的黑暗中能依稀辨認(rèn)出白馬的白衣,他面前似乎有光。
有光,那就是和外界相連了,我當(dāng)即加速憋著最后一口氣游上前去,就發(fā)現(xiàn)甬道盡頭全是污泥,這種污泥是山體積留下來的,已經(jīng)固定成型,水流也只能沖刷掉最表層的部分。
白馬直接上手在污泥里掏了幾下,用力拔出一石塊,接著他一把薅住我拉到一邊,反手將劍柄卡在污泥中間。
隨著石塊的脫落,一道光線照了進來,緊接著甬道里的水就像是漩渦一般朝著那個不大的洞口卷去,我感覺自己就像給扔進了滾筒洗衣機里似的,要不是被人拉著,估計也給卷得卡死在洞里了。
又過了二十秒不到的樣子,水位下移,白馬抽出劍柄,用力撞了幾下洞口周圍,只聽“轟??!”一聲,洞口裂出一米見方的坑口!
我們探出頭去,發(fā)現(xiàn)這里似乎是后山的一個河谷,雨水還在不停的沖刷,河流激蕩。
白馬和我鉆出坑口,這里還不是能休息的地方,我們爬上了河谷另一側(cè)山體的的高地,這時才覺得全世界又明亮起來。
這座山頭并沒有受到滑坡的影響,但是這個角度也無法看到對面山前的情況。
我一面大口呼吸著空氣,一面忍不住擔(dān)憂木通這貨可千萬別一根筋真下甬道找我。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那甬道已經(jīng)給淹了,他就是想進也進不來,要不然我真的罪過大了!
我跺了跺滿腿的污泥,呼嚕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精疲力竭地靠著樹坐下來。
“是追殺他的人給他下得祚毒?”
白馬搖搖頭,給出了一個結(jié)論:“毒來自另一方勢力。”
“是誰?”我直起身子看著他。
白馬看了我一眼,“太行藥會。”
我的腦子里嗡地一聲,心說這怎么可能呢!無論是虎皮還是舅爺,對這個蘇我元的態(tài)度絕不是要讓他死,如果真的是藥會,我腦子里只有一個猜測,那就是滄浪。
他似乎看出來我的想法,并沒有直接肯定這種觀點,而是說:“太行藥會的很多人都在找這個人,甚至包括痕燈會的人?!?p> “啥會?”我莫名道,完全陌生。
“痕燈會是日本代表安插在華北地區(qū)的藥會勢力,”白馬頓了頓,“我記得當(dāng)年的蘇我家就是掌管這個組織的使徒氏族?!?p> 我知道白馬說的“記得”應(yīng)該就是指他當(dāng)蘇我家囚奴的時候,只是我沒想到這個蘇我家的勢力竟然如此強大,仿佛它一出現(xiàn)在我的印象中時就已經(jīng)自動被放在了太行藥會的對立面。
事實上,我并不清楚白馬對這件事或者說是對蘇我家的態(tài)度,但是看他的樣子卻像是完全不相干的幾個名詞,我記得蘇我元說過,他成那樣好像和日本人沒有關(guān)系,不過肯定也不會這么簡單。
“你的意思是,太行有人和痕燈會勾結(jié)?可這蘇我元除了名字,有啥值得這些人弄死他的?”
白馬沉默了片刻,說道:“因為曾經(jīng)見過那個嬰兒模樣的人,都要死。”他抬眸看我,眼里沒有起伏的情緒,“他死了,下一個恐怕會落在太行藥會內(nèi)部?!?p> 我靠……
我心中一沉,腦子里瞬間想到的卻是另一層——
如果那個嬰兒真的是……
那在藥會中,曾見過這個嬰兒的是誰?
“為什么!”我沒控制住叫了出來,后背發(fā)涼,一種詭異的崩潰就像毒液般滲進我心里最潛藏的地方。
突然,從河谷對面的山中傳來一聲轟響,山頭肉眼可見地滑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