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選擇

　　伴隨著這句話出口，張城扭頭朝著墓園正門處瞧了一眼，他想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余秋還沒有走遠，現(xiàn)在自己還來得及追上，然后結(jié)果了她。

　　楚曦凝視著張城的眼睛，幾秒鐘后，他選擇主動移開，他能感覺到張城的“誠意”，他說會追上去，結(jié)果了余秋，不是玩笑。

　　他真的曾經(jīng)有這個打算。

　　一陣夜風拂過，帶來了初秋的寒意，可比夜風還冷的，是此時二人間的氛圍。

　　“你應(yīng)該放過她，她還是個孩子，”和著夜風，楚曦的聲音隱隱有些悲涼。

　　“孩子？”張城嘴角輕佻，唇間浮現(xiàn)出了一絲嘲弄的笑，“事到如今，你還想著瞞天過海？”

　　“如果你見到的真是個8，9歲的孩子，你為什么會稱呼她為余小姐？只因為曾經(jīng)我的描述？”張城臉上掩飾不住的憤怒。

　　被自認為很親近的人擺了一道，起因卻是一個幾乎從未相識的女人，這種俗爛的劇情真是讓張城惡心。

　　“你究竟明不明白，余秋她死在了10年前，即使變成鬼，她也應(yīng)該也只是個小女孩的模樣，而不是現(xiàn)在，你所能看到的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這才是最讓張城擔憂，甚至恐懼的地方，蘇小穎將余秋等六人拖入10年前的回憶中殺害，于是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余秋等六人就真的死在了10年前，在他們還是孩子的年代。

　　因為余秋等人的死，所以他們近10年來的一切社會關(guān)系，所作所為，全部清零，換句話說，余秋是沒有機會成長到張城所見過的那個美麗又冰冷的女人。

　　因為......鬼是無法變老的，它們只會停留在死之前的那一瞬間，完美的詮釋了文藝復(fù)興時期藝術(shù)家們所追求的那種剎那即是永恒的蒼白美感。

　　可現(xiàn)實是......她真的出現(xiàn)了，并且楚曦也確實見到了她。

　　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這條本應(yīng)在10年前就終止，就該隨著他們的死而被斬斷的因果線居然詭異的延伸了下來，并且模糊了現(xiàn)實與過去的界限。

　　就像是一臺落滿灰塵，破舊不堪的放映機，會在你最不經(jīng)意的時刻，將最不該出現(xiàn)的畫面投放在現(xiàn)實世界中。

　　現(xiàn)在張城唯一不確定的是究竟是何種詭異的力量扭曲了這一切，是失獨母親容婉的執(zhí)念，還是已經(jīng)身死的蘇小穎回憶的延伸，又或者......是那個詭異的黃泉系統(tǒng)？

　　但無論是哪一種，源頭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那個偶然間被觸發(fā)的生存任務(wù)，那么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曹杰是很讓人厭惡，但張城從未希望他死。

　　他不會像青春無敵偶像劇中無所不能的男主角一樣不停的反問自己，自責為什么不將所有人救下，如果救下了所有人，生存任務(wù)圓滿結(jié)束，那么這一切也都不會發(fā)生。

　　他只是個普通人，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提供幫助，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去救一群素不相識的人，張城從未有過這樣的打算，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他從不用好壞定義自己，因為沒意義，也從不拿無謂的道義束縛自己，因為到頭來受傷的總是自己。

　　徘徊于熱血青年與精致利己主義者的縫隙中，他有一套自己的社會生存法則，多年來，還算行之有效。

　　“我只有一個問題，”張城盯著楚曦的眼睛，筆直而又凌厲的視線詮釋了他當下的心境，“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這么做......值得嗎？”

　　楚曦淡淡回望，那雙曾經(jīng)堅定的墨眸漸漸轉(zhuǎn)為淺淺的栗色，何止不威風凜凜，簡直有些柔弱，張城還是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出這樣的情緒。

　　搖搖頭，楚曦終究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你喜歡她？”張城忽然開口。

　　楚曦明顯愣了愣，幾秒鐘過后，依舊輕輕搖頭。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這是他最后一句話。

　　你，卻不再是我們......

　　二人前來，終究只剩一人歸去，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

　　“真是固執(zhí)啊，”張城偏頭，望向天際的點點繁星，忽而笑了，“其實你只需要隨便找個理由應(yīng)付我就好，你知道，我不會深究?！?p>　　“那樣不好，”楚曦安靜聽完張城的話，輕輕開口。

　　“那弄成現(xiàn)在這樣子就好了？”張城無奈嘆了口氣。

　　“也不好?！?p>　　張城清楚，楚曦內(nèi)心中是個與自己一樣的人，固執(zhí)，偏激，又不可理喻，一旦做出決定，絕不可能作出讓步。

　　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唇間，磕噠，磕噠......每次用火機點火的時候都有陣風吹來，張城心情愈發(fā)煩躁。

　　一只手緩緩伸了過來，修長的手指微屈，替他籠住了火焰。

　　火焰引燃煙草絲，發(fā)出“嘶嘶”的聲音，張城心頭冷不丁一顫。

　　“以后什么打算？”他深吸了一口，燒灼的煙氣入肺，平靜的不像是個問句。

　　“我會盯著她，不許她出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許她與現(xiàn)實世界產(chǎn)生什么瓜葛，盡量將她對現(xiàn)實世界的影響抹除為零?！?p>　　“只是她一人嗎？”張城吐出口煙氣，周圍寂寥的讓人不寒而栗。

　　“不，還有李海，李江，曹杰他們，”楚曦頓了頓，又補充說：“如果他們也存在的話?！?p>　　“如果他們不配合呢？”張城聲音上挑，眼神在楚曦臉上飛速掠過，沒有挑釁的意味，他只是提供了一個很合理的假設(shè)。

　　“那我會讓不聽話的人永遠消失，”楚曦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泠冽起來，張城頗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才真正卸下了偽裝。

　　他并不溫柔，也遠談不上善良，他只是懶，懶得表達那個真正的自己，所以虛構(gòu)出一個完全不同于自己的自己，用于應(yīng)付這個自己并不喜歡的世界。

　　又恰巧，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又出奇的喜歡那個溫柔又善良的他。

　　他所有的溫柔幾乎都是假的，但他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歡，可笑的是他只對一個女人展現(xiàn)了僅存的，唯一的溫柔，但那個女人卻為了一只手，選擇毅然決然的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