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紅月

　　“什么話？”段醫(yī)生的嗓音中透露著緊張。

　　“二十四年后，我會回來找你們的，與所有人一起，”中年男人語氣低沉，學(xué)著當(dāng)時夏晚安的語氣，那股滔天的恨意不由得讓張城等人心驚。

　　張城自然明白夏晚安口中的所有人指代的是誰，是那些與她一樣，同樣被殘害致死的女人。

　　看來杜老太的話并非空穴來風(fēng)，夏晚安臨死前發(fā)下的毒誓，極有可能會變?yōu)楝F(xiàn)實。

　　“那些作惡的村民不是都受到懲罰了嗎？”段醫(yī)生疑惑道，“我是說法律?！?p>　　楚曦?fù)u搖頭，側(cè)身望著湖面上一言不發(fā)的夏晚安，輕輕道：“不，遠遠不夠，在她們心中，那些村民只有死。”

　　“只有死......才能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贖罪。”

　　四周安靜極了，楚曦的聲音如同箜篌一般，冷日空靈，不夾雜任何多余的感情。

　　一股憂傷哀怨的氣息從湖面上傳來，仿佛在應(yīng)和著什么。

　　“你所說的曾經(jīng)也許會，但現(xiàn)在不會了，是什么意思？”張城緊緊盯著男人，“如今夏晚安已經(jīng)平息了怒火，放棄了復(fù)仇？”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掃向湖畔的夏晚安，這個問題其實直接問她更合適，但對于水中的這個夏晚安，他明顯有些抗拒。

　　這個夏晚安周身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

　　出乎張城等人的預(yù)料，這次男人搖了搖頭，低聲道：“雖然我也不清楚為什么，但她確實沒有那么做，一周前就是二十四年前她慘死的日子，但那天夜里，村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非常平靜?！?p>　　“是那個男人做的，”張城的聲音緊隨響起，他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眼中莫名堅定。

　　“我想我知道他回來的理由了?！?p>　　用男人這個概括性極強的詞匯形容本該最親切熟悉的父親，張城心中竟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張城從來就沒讀懂過這個男人，對他所做的一切，他所掌握的力量，一無所知。

　　楚曦有多強，張城心中大概是有數(shù)的，但他不如李沁身側(cè)的紅衣女，而紅衣女不過是真正夏晚安的一具分身，所以實力自然遠遜于本體。

　　但作為本體的夏晚安......居然在莫言叔手中一個回合都撐不下去，還被奪走了孩子。

　　橫向比較下，莫言叔的恐怖可想而知。

　　而作為事務(wù)所實際負(fù)責(zé)人的父親，雖然中年男人語焉不詳，可依舊能從只言片語中感受到他的特別與強大。

　　敢深夜一人前去相會夏晚安，至少表明了他有不輸于全勝時期夏晚安的實力。

　　至于剝離出另一個夏晚安置于李沁身邊，清洗替換掉中年男人與李沁的記憶，這些超脫出常理的詭秘能力隱隱讓張城有股熟悉的感覺。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所掌握陰瞳的一剎那，那是他的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掌握的基礎(chǔ)召喚師技能。

　　為了解鎖它，張城一次性消耗掉了所有的功勛值。

　　他有種莫名的感覺，父親所掌握的能力貌似與自己的這份陰瞳同宗同源，不過只是遠遠更強大罷了。

　　而這些......應(yīng)該都來源于那個詭異非常的黃泉系統(tǒng)。

　　父親也是黃泉系統(tǒng)的進行者之一??！

　　這個念頭一經(jīng)出現(xiàn)，便瞬間占據(jù)了張城的整個腦海，他整個瞳孔都跟著微微顫動，其實他早該想到了，只是他本能的不希望，也不敢朝著這個方向想。

　　他始終在跟隨著父親的腳步，而自己如今團隊的組成也不過是父親舊有團隊的雛形。

　　父親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的出案子，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是因為他也跟如今的自己一樣，在這個黃泉系統(tǒng)中苦苦掙扎。

　　可......張城又疑惑起來，他將黃泉系統(tǒng)進行下去的目的是找回父親，那么父親的目的呢？

　　他又是因為什么，才愿意一次次的踏足這處禁地，與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詭異力量對抗。

　　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張城的肩上，打斷了他的思路，也終止了他的緊張。

　　偏過頭，不出意外的是楚曦那張清秀的臉龐。

　　那只手握了握他的肩膀，張城深呼了口氣，對著楚曦點點頭。

　　示意一切安好。

　　“我想夏晚安之所以放棄了復(fù)仇，是因為與男人間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男人剝離出了夏晚安的一個分身陪在李沁身邊，替她完成了照顧李沁平安長大的愿望，而夏晚安的承諾則是放棄對村莊男人們的屠戮。”

　　隨著張城的敘述，中年男人的眼睛逐漸睜大，他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張城，一句話也沒有說。

　　張城說出的這個結(jié)論他是認(rèn)同的，這也是他的猜測，但他并沒準(zhǔn)備告知張城等人，沒什么特別的原因，他覺得多少還是應(yīng)該留些秘密在自己手中。

　　他是個聰明人，不喜歡被動的局面。

　　“我想你說的是對的，”事已至此，中年男人不得不點頭同意張城的觀點。

　　此時再反駁他，明顯惹人懷疑。

　　清冷的月色下，一切疑惑都仿佛有了結(jié)果，除了偶爾傳來的波濤聲，整個夜晚如同死了一樣。

　　沒有人再說話，湖邊的人各懷心事。

　　半晌后，還是中年男人先忍不住，打破了微微有些尷尬的局面。

　　“先回去吧，”他輕嘆一口氣說。

　　楚曦，段醫(yī)生，杜鵬同時望向張城，畢竟他才是老板，名義上的話事人。

　　“等等，”張城抬起頭，這次視線沒有在中年男人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越過了他，停在了湖中不發(fā)一言的夏晚安身上。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他認(rèn)真的說。

　　夏晚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同意或是不同意的樣子，一雙白眸與懷中男孩的黑眸形成詭異的反差。

　　張城也不在乎這個，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真的不會再去東港漁村了，是嗎？”

　　片刻后，在段醫(yī)生震驚的目光中，面前松軟的沙土上起了變化，兩個扭曲至極的字體緩緩出現(xiàn)在地上。

　　不會。

　　“嗯，”張城點點頭，率先轉(zhuǎn)身向歸路行去。

　　“走吧。”

　　其余人隨后跟上。

　　楚曦又多看了幾眼夏晚安與地上的字，也選擇離去。

　　湖畔邊又恢復(fù)了該有的寂靜。

　　就在張城等人的背影消散在無邊夜色的一剎那，一股妖嬈到有些詭異的紅光從湖面亮起，瞬間驅(qū)散了夏晚安身后的薄霧。

　　一道道扭曲至極的身影就矗立在夏晚安身后的湖面上，鮮紅色的上衣，慘綠色的褲子，映襯著一顆顆披頭散發(fā)，或破碎不堪，或腐爛不止的頭顱。

　　臃腫的蛆蟲在破碎骨茬與空洞的眼洞處來來回回，腐爛的血肉粘在森白的骨茬下，滴滴答答向下淌著些什么。

　　那是一個個紙人，一個個頂著女人頭顱，整個身體卻是用紙糊成的紙人?。?p>　　浪花奔騰，瞬間就涌上淺灘，抹平了那個“不”字。

　　一輪碩大詭異的紅月從湖中升起，仿佛刷了層鮮血的淺灘上，那個僅存的，歪歪扭扭的會字愈顯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