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府黑云遮頂,又一直閉門,貧道不忍心,便出手驅逐?!鼻囔`子一身道袍,說的頗像那回事。
她在外面敲了兩天鼓才進來,機會實在難得。
衛(wèi)壬和看著她身后跟著一大一小的兩個道童,微一拱手:“道長高義,多謝出手相助,但下官府上的事昨日已了,就不勞道長費心了。”
他覺得這是騙子,京城里什么人沒有,要是真管用,他怎么可能沒聽說過?就算他沒聽過,張氏會不知道?
青靈子還沒把細柳說的話用上,如何能走?她抬手指天:“并沒有,黑云依舊在,依貧道看,府上有人猝然病重,若不化解,怕有喪怨。”
青天白日,陽光普照,她那纖細一指卻似有神秘力量,讓人瞬間覺得頭頂真有黑云。
衛(wèi)壬和本來想說不信的,西北角卻傳來兩聲“走水了”的呼喊,真是流年不利,他看了一眼青靈子,剛想說話,青靈子卻抬手一揮,西北處的天忽然嘩啦下雨了。
那雨就下那一片,而且時間不長,衛(wèi)壬和剛走到便停了,他抬頭看,依舊是青天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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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卿跟在一旁看著,面上不屑,心里狂風暴雨——這人莫非是個仙姑?!
細柳因為在正院里被張氏訓誡后,又去在家仆花名冊里添了管事一職,出來時這些事已經過去了,她和纖桐只聽到了議論,說是仙姑,能呼風喚雨,徒手打火。
纖桐一臉驚奇:“我以為,只有你一人有這種能力?!?p> 細柳也很驚奇:“哈?”
她這理解,是南轅北轍了吧?
東邊勤書院的小廚房里,幾個廚娘正在檢查木柴防患火災,細柳進門時必須路過,因為小廚房離門口近。便提醒了一句:“門外放兩口水缸,滿水比什么都有效?!?p> “這就上手了?”纖桐打趣,“你就不怕她們倚老賣老?”
細柳正想說什么,,衛(wèi)益周卻叫她,伺候筆墨。
細柳有些無奈的說:“纖桐,管事的活,麻煩你了,你好歹還有兩個小丫鬟能指使,我那兒沒別人了。”
“我會和你商量的,不會讓你白拿月錢?!崩w桐玩笑了句,讓她快去。
伺候主子當然是重要的,細柳不僅得伺候,還得討好——衛(wèi)益周畫的是壽菊,一看就是給寧氏的,到時候若是寧氏心情好,她的身契就好辦了。凡事要靠自己為主力,助力那是越多越好。
不過現在就動筆,他是準備這幅畫琢磨兩月嗎?這才六月初。
“衛(wèi)卿的腳傷應該好了?!毙l(wèi)益周正鋪著紙張,忽然說了一句。
細柳擺放顏料:“你不好奇青靈子做了什么嗎?只關注二小姐的腳傷?原來真是姐弟情啊。”
說起衛(wèi)卿,她現在可春風得意呢,昨天拿到實權已然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有一把點在他們勤書院的。五少還好說,有親娘照顧,四少可是連親娘都不管的——暗地里倒是關注,但明面上,一點兒都不接觸。
她心里感慨,衛(wèi)益周卻賴到她這兒:“你哥動作再快點兒,她就不能在這兒了,你哥怎么還不動作?”
“你又知道了?”細柳翻了個白眼,那個不負責任的方杰,算哪門子兄長?
“衛(wèi)薇這個月及笄,到時候少不了會提起親事,你哥動作再晚點兒,事情就定了。”他說著,手在紙面上比了個位置,準備下筆。
提起這個,細柳說:“我現在是管事了,大小姐的事,我是不是也得出力?”
“你是我身邊的管事吧?”衛(wèi)益周特意抬頭看了她一眼,告訴她“想的美?!?p> 好吧好吧,雖然權力比她想的小了許多,但出去不再受限了,她挺知足的。
沉穩(wěn)大氣的菊叢,在他手下漸漸成型,細柳看他走的不是艷麗型路子,便去換筆洗,沒想到衛(wèi)卿親自送來兩個小丫鬟。
細柳道謝,不覺得她是念舊情,就聽她說:“細柳,你明天去我那兒,有要事?!?p> 火果然燒過來了,細柳應下:“是。”
衛(wèi)卿覺得她敷衍,又敲打:“你別陰奉陽違,這事可大著呢?!?p> “大得過老爺安排的事嗎?”衛(wèi)益周出來,不軟不硬的頂了衛(wèi)卿一句。
衛(wèi)卿撇嘴:“一個丫頭而已,想要我請幾次?弟弟,你得學會見好就收,或許就是因為你不懂事,安姨娘才不待見你。”
“二小姐也不是嫡出,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細柳懟了回去,轉移話題,“您明天的事若是真急,最好現在就說,我也好準備一下,不至于明天過去了手忙腳亂。”
衛(wèi)卿這次是學過了,不輕易泄露:“你明天過去就知道了?!彼那椴诲e,并不計較被懟,走的時候,還刻意往耳房那邊看了一眼。
“你明天小心點兒?!毙l(wèi)益周看著衛(wèi)卿的背影,低聲對細柳說,“晚上你去找青靈子問問她的打算,準備在府里幾天?!?p> “她被奉為仙姑了,等她來找吧?!奔毩鴧s別有思量。
衛(wèi)益周皺眉:“我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p> “你以前也不知道,不一樣過?我從來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不也好好的?何必擔心?!奔毩踔P洗回屋,不準備繼續(xù)這話題。
不知道的時候倒不焦慮,但知道之后反而沒安全感,衛(wèi)益周心里不甘,畫不下去,索性寫大事記,把知道的事按順序寫下來,方便捋順。
細柳抽了抽嘴角,看他寫字,覺得按這個畫法,兩個月也未必能夠畫完——那菊花才開兩朵,叢稀花疏,不成齊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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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寧氏叫衛(wèi)益周帶著身邊的人去西園,現在提了匾,上書敬園。
衛(wèi)益周身邊人少,全帶上了也沒滿一手,寧氏一改往日慈祥面孔,讓青靈子去看誰沾染了妖氣。
細柳首站,后邊跟著清香,松風在另一邊,看道童擺香設案,間或抬頭對她眨眼,這事先沒溝通過,如何配合?
青靈子站在她面前,悄聲說:“我可以幫你換個身份?!?p> 嗯?正大光明的讓她走?她也低語:“還不到時候?!?p> 她會走的,但不是現在。
青靈子抬手撫她頭頂,繼續(xù)耳語:“那我除掉誰?”
她倒是明言了,細柳沒這等狠心,只說:“這么好的機會,怎么能用在我們身上呢?我如今和四少合作,四少那姨娘卻總是為難他,你想個法子,得利又相宜最好?!?p> 青靈子放下手,聲音微微大了些:“嗯,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這氣味不是你身上的?!?p> 她說著,又去看清香。
如此這般把幾人都看了一遍,她便回老夫人說:“妖氣都是沾染的,根源不在這兒?!?p> 寧氏讓人關了門,把衛(wèi)益周也叫了進去,余下的人都站在外面,細柳更是站到了院子里,什么都聽不見,及至衛(wèi)益周出來,身邊就跟了個媽媽。
寧氏身邊的甜媽媽,這位可太夠分量了,跟著他們回了勤書院。
已經入更,又是突然過來,此時不便安排房間,那樣可能三更才能休息,細柳便把自己房間讓了出來,她去和纖桐擠一宿。
纖桐和她分睡兩頭,一躺下就覺得不對:“細柳,甜媽媽以后就在咱們院兒了?”
細柳已經快睡著了,鼻音濃厚的應著:“嗯?!?p> “那……她豈不是比咱們有資歷?”纖桐拍了拍她的腿,“咱倆這管事還怎么做?”
“只是管著主子不受委屈的差事,和甜媽媽不相干,睡吧,時候不早了?!奔毩滞馑它c兒。
纖桐難免擔心:“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你難道不謙讓一下?”
她說的意思是甜媽媽資格老份例高管事經驗足,比她們倆這大丫鬟的身份還要高,理當恭請讓一下,細柳順著她的話,說的卻是:“對啊,人家身份貴重,怎好再受累?”
“你怎么這么犟?”纖桐又拍她,“你對她示個弱以后你好過。”
越說越偏,細柳沒理她,只當睡著了。
纖桐嘆了口氣,便也閉目入了黑甜夢鄉(xiāng)。
翌日一早,衛(wèi)卿就著人來傳細柳,甜媽媽此時才知道,四少屋里人少,事可一點兒都不少。
細柳一走,四少屋里基本空了,連個管事的都沒有,纖桐在院子里,吩咐廚娘各房擺飯,又給甜媽媽見禮,但也是不多說半句。
甜媽媽心下略略有數,在四少身邊更是沉穩(wěn),頓時這邊的氣派高過三少五少諸多。
細柳去了花園側樓,門都沒進,就被塞了個廣口瓶:“二小姐說了,你若來,便采花露,她今天要調香?!?p> “別鬧笑話了行嗎?”細柳拿著瓶子,笑道,“花汁花粉能入香,花露多為服用,你這話也就說給我聽,要是說出去了,是給二小姐丟臉?!?p> 細柳料定衛(wèi)卿就在里面聽著,這種電腦,和以前無甚區(qū)別,只不過人換成了她。
那新晉的丫頭臉上登時掛不住,抬手就指:“你還當自己是大丫鬟呢?在這兒說教誰呢!”
細柳順著她的手指往后退了半步,踉蹌歪倒:“你說話便說話,推我做甚?虧得瓶子沒摔,這一大早的,你就不能讓姑娘多睡會兒?我采花露給姑娘煮茶就是。”
“你……”
“新荷。”衛(wèi)卿在窗口露臉,叫住丫鬟,看向細柳,“到底是在我身邊多年,你進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