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裳月的心情并算不上好,尚未仲夏,她卻已經看到了一派多事之秋的景象。本以為至少宮里那兩人會以大局為重,消停片刻,卻沒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她甚至沒有再多回頭看那個女子一眼,那張血淋淋的柳刀的臉教她心悸不已,太陽穴直跳。
斷腸散之毒烈,她卻義無反顧地吞了。為了不過是所欠的舊情。
莫裳月無端想著,如果有一天,她需要,她身邊的人會否也用這種方式保住她。
莫裳月的交搭的手指扭得更緊了一些。
那少女學柳刀已經有了五六分相似,才混過玉弩和紫戈的關,可見對柳刀的行止已經拿捏得住了。
她才剛剛從西齊的戰(zhàn)場上回來,這少女卻很可能是于她不在東魏時就被悄悄埋進她身邊的一個耳目。
莫裳月本不想這么早就把這一柱柱暗樁全都拔出來,與宮中那對母子撕破臉,可是就在剛剛,她瞧著“柳刀”服毒自盡時的模樣,忽然覺得如果以身邊之人安危為代價來做緩兵之計,會是令自己后悔一輩子的事情。
世事本寒涼,能付出真心之人不多,那些都是自己最珍貴的存在。
幼時她無力自保,留不住最愛她的人們。但是今非昔比,若步步欺我所愛,豈有讓他蹬鼻子上臉之理?
莫裳月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柳刀平時的住著的廂房,門虛掩著,不知為何一陣夏風忽然吹過她門前的廊鈴發(fā)出叮叮的碰撞聲,原來想要推門而入的她忽然卻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少女鎮(zhèn)定自若的神色還尚且在她眼前,而這廊鈴,柳刀放在這最避風的地方,本不是為了被風吹響的。
莫裳月屏息,目光朝著風吹來的方向追去,斜身踏著回廊的檐柱繞上了房頂,未見人影。
頓住身子,總覺得事情并非偶然,就瞧見了青瓦下壓著的素帛,毛邊刺刺拉拉的樣子,像是匆忙從衣角撤下來的一樣。
莫裳月輕輕抽了那素帛一下,險些從屋頂上摔了下去——好大一片的青瓦居然全都被撬開了一遍,還原的時候不過是將瓦片搭放著,最后靠塞上的那一片布頭才勉強看上去一片尋常。她打了個趔趄后,便踏著朝下滑的青瓦,將身子定在了屋脊上,手上還攥著那裂帛。
待瓦片紛紛滑下去砸的周圍稀里嘩啦一片作響后,倒是將四下的暗衛(wèi)全都砸了出來了。
七八個人都穿著一樣的黑色,面面相覷,不知敵我。
不過,大伙兒卻都知道,此刻,這作事的主兒正在屋脊上微微揚眉,目光一一將眾人掃過。
“喲,好生熱鬧?。俊蹦言滦Φ?,“本公主竟想不通一個柳刀姑娘,派了這么多人護衛(wèi),還能被人給劫走了?”
雖然蒙著面,但是有幾人忍不住垂下了腦袋。
屋脊上的公主交著雙臂,居高臨下道:“你們現在誰能第一個推屋門進去看看,本公主便既往不咎,還會升他的職?!?p> 話音剛落,幾個暗衛(wèi)便如魚貫一般朝屋門擠去。屋門洞開,飛出數點磷磷銀光,幾位暗衛(wèi)眼瞧著就躲不過去了,沒想到莫裳月躍下屋頂,擲起青瓦,斜斜朝銀針撞去,一邊扯下臂上的青色長帔朝那些不為所動的暗衛(wèi)纏繞而去,長帔裹挾勁風,幾人只覺得身子登時被氣流輕輕推了一把,不由自主一個踉蹌朝長帔跌去,長帔收緊,莫裳月身倚廊柱,死死勒住幾人。
搶功的那些暗衛(wèi)們恍然明白了莫裳月的用意,調轉過頭,將停在原地的四位暗衛(wèi)圍住。
莫裳月正要開口審問,耳邊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不愧是我東魏的戰(zhàn)神,九皇妹果然身手非凡!依撫東使之見如何???”
“公主身手矯健,又聰慧非凡,微臣不敢妄議,就是大概,缺了個順手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