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我跟他說姐姐拿走兒童自行車，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帶一輛四個輪子的。”
陳旭啞然失笑：“你這不是開空頭支票嗎？”
微電影已經(jīng)殺青，明天怎么可能回來，就算以后還有合作機會，來王秀芬家中取景的概率也不大，很明顯她是在糊弄樂樂。
唐七見恨恨地道：“誰叫他喊我阿姨，誰叫他說我吃得多，沒有禮貌的孩子就應該受到懲罰?！?p> 陳旭無言以對，樂樂可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而且他也沒有說錯啊，不應該叫阿姨么？她中午吃的少么？果然女人的世界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眼看車子來到小區(qū)門口，保安掃了一眼車牌，升起道閘。
“旭哥，既然片子殺青了，是不是要吃一餐好的慰勞慰勞大家？我知道八仙街有一家火鍋店的毛肚不錯，吃起來爽口清脆，辣勁十足，有七八分我們那邊的味道?！?p> 唐七見對于誆騙小孩的事情毫無愧疚之意，忽然把話題扯到吃上。
陳旭把面包車在道邊停住，回頭看了后排座椅上的三個人一眼，開玩笑道：“你請客我就去?！?p> “好啊，我請客?！彼攵紱]想就一口答應下來，圓潤的小臉上沒有不舍肉疼，只有嘴饞。
王新平嚇了一跳，直起身子盯著她的側(cè)臉：“你請客？你拿什么請客？”
昨天晚上倆人勉強湊了三千塊錢，現(xiàn)在唐七見微信錢包的零錢滿打滿算也就四百塊，八仙街那家店他知道，上次倆人去一餐飯花了二百多，現(xiàn)在面包車里五個人，真要去那兒好好搓一頓，能把唐七見吃破產(chǎn)。
“你是傻瓜嗎？我還有花唄可以用啊?！?p> 唐七見揚了揚包著粉色系外殼的蘋果手機，一臉嫌棄地看著王新平，覺得他像個老媽子一樣什么都管，影片殺青聚餐不是正常操作嗎？
“你是可以用花唄，下個月十號你拿什么還？我們現(xiàn)在是創(chuàng)業(yè)期，不是劇組工作人員，沒有工資，沒有工資，沒有工資！”
每次跟她提起錢的事情他就一肚子火，這丫頭深刻貫徹花出去的錢才叫錢的理念，有時為了證明自己花錢的正當性，應當性，還會跟他扯到銀行QE，通貨膨脹，M2增長這些金融詞匯。
唐七見就是個搞美術(shù)的，她懂個屁的金融，之所以整這種調(diào)調(diào)，只有一個目的------堂堂正正地花錢，順理成章地敗家。
“我可以把上個月買的化妝品和春裝掛咸魚賣了啊，反正天氣就要熱起來了，起碼幾個月沒法穿?！?p> 王新平拉著一張臉說道：“等到了秋天你穿什么？”
“到了秋天我可以買當季流行的衣服啊，我對旭哥有信心，他一定能帶領(lǐng)我們賺大錢的?！碧破咭娡肮傲斯埃^鉆到主駕駛與副駕駛中間：“對不對，旭哥？”
果然是一對歡喜冤家。
陳旭搖搖頭，打轉(zhuǎn)向燈，踩油門起步，面包車在朦朧的夜色中朝著八仙街駛?cè)ァ?p> 他當然不會讓唐七見請客，雖然手頭不富裕，幾個人搓一頓火鍋還是沒有問題的。這是他第一次做導演，現(xiàn)在拍攝完成，理當帶著他們出來慶祝一下。
……
陳旭在高德地圖幫助下找到山城火鍋店的時候，街道兩側(cè)的路燈亮了起來，店面招牌不斷變化顏色，遠處南江一號門前廣場的探照燈擴散出蒙蒙光華，馬路牙子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騎著小藍單車的年輕人帶著叮叮的鈴聲穿過巷口，蛋糕店外面一個握著甜筒冰淇淋的小胖墩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包車上下來的五個人。
陳旭讓他們四個人先去里面坐下，他站在火鍋店門口給老胡打電話，說一說拍攝與聚餐的事情，免得老大哥擔心女兒的情況。
倆人有的沒的聊了好幾分鐘，他掛斷電話走進飯店，在靠近窗戶的六人桌找到了王新平等人，靠著過道坐下。
鍋底已經(jīng)端上來，爐火也調(diào)到最大，偶爾涌起一陣泡沫的水面上飄著一層紅油，火一樣的朝天椒與麻椒粒不斷起伏，沖擊著食客的眼睛與味蕾。
穿著紅色工裝帶著黑色圍裙的服務員從廚房那邊走過來，把切成卷的小山羊肉與擺成花的肥牛卷放到桌上，往前走到柜臺與收銀員說了幾句話，又陸續(xù)把唐七見點的毛肚、豬腦、鴨舌，豆腐和蔬菜拼盤送過來。
火鍋里的湯汁在沸騰，涌動的泡沫與周圍的鮮紅碰撞，旁邊的肉卷壓著綠色菜葉，下面是白釉盤，灰色的毛肚上撒著香菜葉，角落里還有一朵石斛花。
“都別動，發(fā)個朋友圈先?！?p> 唐七見拿出手機，對準桌子上的食物按下拍攝鍵。
咔嚓。
一道閃光迸射，畫面定格在屏幕中央。
她滿意地點點頭，啟動前置鏡頭，強拉著王新平貼近自己，把五個人的臉放進取景框，手指輕觸拍攝鍵。
“萬歲?！?p>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歡呼，手指在鍵盤按了一陣，把新拍的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這才搓搓手掌，拿起餐盤上的筷子：“我要開動了。”
陳旭本想跟王新平喝兩杯，考慮到吃完火鍋還要開車送胡可馨回家，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秦慕然坐在最里面，眼睛看著窗外的夜景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可馨在鍋里涮了一片肥牛卷放進嘴里，辣得一只手在旁邊狂扇，端起王新平給她與唐七見點的果粒橙一通灌。
川渝地區(qū)來的妹子在對面笑得前仰后合。
橫店及周邊地區(qū)居民口味偏甜咸，雖說近些年也逐漸變得能吃辣，但是正宗的川渝風味對他們來講還是有些勉強。
讓陳旭意外的是，胡可馨沒有就此放棄，哪怕辣得俏臉通紅，直抽涼氣。依然筷子如飛，涮了一片又一片，吃了一口又一口。
“這么辣的鍋底，你少吃點，對腸胃不好，還會起痘痘?！彼o胡可馨發(fā)了一條信息過去。
女孩兒看見手機的消息提示，放下筷子，拿起來給他回了一句話。
“她不怕辣，我也可以?！?p> 陳旭很無語，心想你怎么跟她卯上了？有不服輸?shù)木袷呛檬拢怯迷谶@里有意義嗎？
望著窗戶外面夜景的秦慕然忽然轉(zhuǎn)過頭，問了他一句話：“現(xiàn)在影片拍攝完成，你想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嗎？”
餐桌上方是一盞奶白色吊燈，溫暖的光照在她的格子衫與半截藕臂，以及手腕精致的石英女表，有一種明艷的光澤。
陳旭覺得如果她不是這么冷淡，能有唐七見五分活潑，一定會更加招人喜歡。
“差不多吧。”
他知道秦慕然的意思，剪輯、配音不是問題，關(guān)鍵是怎么把影片推廣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它，認同它。就像影視劇拍攝完成后需要進行宣傳、發(fā)行方面的工作，對于一個才起步的小團體，缺乏宣發(fā)渠道才是最大的難題。
“我在劇組做演員的時候跟周雨昕有過接觸，如果你覺得有需要，我可以試著聯(lián)系一下經(jīng)紀人，看能不能母親節(jié)那天在微博做一下推廣，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p> 秦慕然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詢問他的意見。
陳旭知道周雨昕是誰，去年憑借一部《天路傳奇》收獲超高人氣，曾有重量級的媒體發(fā)文，把她捧為新生代預備役四小花旦一員，微博上有幾千萬粉絲。
“記得《天路傳奇》殺青的時候她特意讓助理到市區(qū)買了一個木桶足浴盆，別人問她劇組馬上解散了還買它干什么，她說會折道去老家一趟，探望有風濕病的媽媽，足浴盆是給老人洗腳用的，對于緩解疼痛有好處?！?p> 秦慕然繼續(xù)說道：“如果給她看一下我們的作品，于情于利，她都沒有拒絕的道理?！?p> 她提出這樣的建議是做過深思熟慮的。
周雨昕的父親在她十三歲那年病故，母親一個人把她拉扯成人，又省吃儉用供她讀大學，對母愛的感恩欲比其他人要強烈一些。
何況他們拍攝的是一則公益廣告片，對于周雨昕提升個人形象有很大的幫助，能吸一波粉。站在演員立場上，跟有潛力的新人導演處好關(guān)系也是一項長遠投資。
“你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嗎？”
如果周雨昕能夠幫忙在微博推廣自己的作品，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王新平與唐七見聽到兩個人的談話停了下來，胡可馨好一陣才反應過，瞪著美麗的眼睛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感覺自己夾在中間很礙事。
她坐直身子，后背靠著沙發(fā)，唇上沾著紅彤彤的油光，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很僵硬的感覺。
秦慕然沒有在意這些，想了想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她現(xiàn)在臨安市，明天我會試著聯(lián)系經(jīng)紀人確定一下?！?p> “好，辛苦你了?！?p> 陳旭想了想，剛巧他也有去臨安的計劃，在此之前先到周雨昕那里走一遭，應該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不用客氣，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秦慕然夾起一片鴨舌放到熱鍋里涮了涮，蘸上一些調(diào)料放進嘴里，神色平靜地咀嚼著。
陳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低頭去吃放進小碗里的毛肚，順便在心里盤算后面幾天的行程，爭取在母親節(jié)當天把自己拍攝的短片送上熒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