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君居淄右,妾家河陽
弘宣歷十五年,蒙成草原拓跋皇族分支耶律一族阿木爾將軍喜得貴子。這也是拓跋皇族,這一輩的“長孫”,雖不占嫡,卻占長。對于阿木爾來說也是值得慶祝的,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
拓跋皇族中嫡系子嗣,這一輩已經(jīng)出了四個女孩,加上旁支已經(jīng)有八個女孩,至今一個男孩子也沒有。對于王庭也是流言四起,私下里都在議論,沒有兒子傳承香火,都是因為拓跋一氏行事狠戾,手足相殘。行止來的正是時候,打破了這一流言,自行止以后,拓跋王室直系三年內(nèi)添了五個男孩。也正是如此,行止的母親被可汗召見于王庭,賜予她殊榮。卻不想被她拒絕,她直言只想要親自為“兒子”起名,可汗允了。自此以后,這個孩子在蒙成草原出了名,因為他的生母是大夏的女子,因為他是拓跋一族的“長孫”,因為他的名字是夏人的名字——耶律行止。
至于在大夏,莫家老太君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孫子走了,派人一次次的尋找,在尋找未果以后,還親自登門楚家,將楚末的名字記入了自家族譜。而楚氏一族根本不在乎一個已經(jīng)被流放的嫡女,也沒有尋找確認(rèn),聽了莫家的話,就這樣草草了事了。
至于那個孩子,也被老太君養(yǎng)在了膝下,取名莫淵,字行止。同名不同命,相比之下,這個孩子過的比耶律行止幸福太多了。可在不久的將來,耶律行止這個名字也讓大夏的將士們提起來就咬牙切齒。
行止自小就被娘親嚴(yán)格要求,不能屈居人下,必要時用些手段是可以的。每次比試或者是考核成績不靠前就會被楚末用藤條抽到,過后楚末也總會再和他道歉,抱著他哭。不是他的錯覺,娘親的眼里確實沒有他,有的只是一個影子,他只是一個替代品,用來報復(fù)父親的工具。漸漸的,他知道了只有他越優(yōu)秀,將來他的父親就越失敗。
在學(xué)堂,堂兄弟們都不喜歡他,一是因為那張俊美的臉,二是可汗的寵愛。
僅僅五歲的行止就看明白了這一切,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同族人,因為草原上的孩子大部分都認(rèn)為大夏的血脈卑賤的很??尚牡走€存有那么一絲想得到大家認(rèn)可的奢望。
行止自己很明白,對于父親來說,他是一個可以搏得可汗眼光的棋子,對于母親來說他是一個威脅,對于娘親來說,他是一個替代品,一個影子的存在。
一切都是那么殘酷,他的親生母親曾經(jīng)命侍女玲瓏(死士)將五歲半的他扔進(jìn)雪原狼窩,那個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他,連他的親生母親也不愛他。從狼窩出來后,他就學(xué)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畢竟,經(jīng)歷過生死、經(jīng)歷過絕望,經(jīng)歷過廝殺,經(jīng)歷過血腥,也經(jīng)歷過背叛。
行止五歲那年,在經(jīng)歷絕望之前,結(jié)識了一個比他大一歲的朋友,名叫君陌,是回紇部族送來王庭的質(zhì)子。君陌有一頭迷人的金發(fā),一雙茶色的眼睛,很是俊美。在學(xué)堂里同樣是受排斥的,第一次遇見君陌看見行止私下里燒掉了背棄他的同伴的作業(yè),面不改色。他感覺遇到了同類,就默默的關(guān)注著他。
明面上行止對待那個同伴很是體貼,還幫助同伴出謀劃策,幫同伴打掩護(hù),幫同伴寫作業(yè)?;仡^就模仿著他人的筆跡,去先生那里舉報。真是心機boy啊,很是和他的口味??桃饨咏?,坦白來意,做了合伙人。對,不是同伴,而是合伙人。兩個人都認(rèn)為對方不可信賴,利益使然,僅此而已。
再是聰慧也僅僅是個孩子,受到嫡母和他人的算計,陰錯陽差的被人綁架了。事后查出是朝中右相夫人和他的嫡母雇兇,在他們外出踏青時出手的。從此之后,行止開始積累力量,開始收買人心,開始販賣消息。只要你出的起價錢,就連可汗王庭深處的消息,邊防布防圖都有。利用學(xué)堂各部的孩子們,替他們寫作業(yè),模仿字跡,套近乎,套取消息,整合消息,挑選自己所需要的買賣。
春天剛至,萬物復(fù)蘇,雪狼也出來了,他們一行人被綁架,其他人都被家人贖回去了,只有他被娘親的侍女救出去后,扔進(jìn)了雪狼窩。一個五歲半的孩童,拖拽著一只小雪狼,滿身是血的回來了。他經(jīng)歷過什么沒有人可以想象到,腿上、背上一道道的口子滿臉的血,看著就讓人生畏??匆娺@樣的他,他的生母第一反應(yīng)不是心疼,不是找大夫,而是教育他“沒有經(jīng)歷過死亡,你就是個廢人。”再熱的心也冷了。
頹廢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他被關(guān)在近郊的別院里,美名其曰養(yǎng)病,其實是他的娘親在懲罰他。這三個月來,陪著他的人就是那些下人和那一只小雪狼,來看望他的人除了君陌就是玲瓏了。從別院里,出來以后,他開始逛醉花樓(青樓)、醉夢居(酒樓)夜夜笙簫,不醉不歸家。當(dāng)然同行的還有君陌,當(dāng)時,他們可是蒙成草原上最受炙手可熱的“客人”。出手大方,一夜千金,受盡歡迎,真真是鮮衣怒馬少年郎。
漸漸的,君陌看行止的眼神變了,變得復(fù)雜,他越來越看不懂行止了。被世人稱為紈绔,受盡冷眼,卻不反駁,在半夜躲過眾人默默的練習(xí)槍法。被自己的生母厭惡,卻也會答應(yīng)她的各種要求。白日里放縱,墮落;夜晚卻又勤奮,努力。就像是一個身體里住著兩個人一般,一個勤奮,一個懶惰。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見行止都會打理衣服,收拾外表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了,不知是因為那張越來越俊美的臉,還是因為那改變的氣質(zhì)亦或者說是氣場。
對于行止來說,君陌是他唯一的朋友。九歲的君陌的同胞妹妹在前來看他的路上被當(dāng)今可汗最小的弟弟遇見,給jian殺了,隨行的侍衛(wèi)拼死殺出了重圍,來告訴他。君陌再也冷靜不下來了,想要出手殺了那人,卻被行止阻攔了。
“你別攔我,不殺他,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p> “殺了他,你也活不了,整個回紇可能也完了?!?p> “那我能怎么辦!怎么辦!”君陌受不了了,蹲在地上,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guī)湍恪!?p> “你…”
“信我,你就等我的消息,這種人就這么死了還便宜他了。每月十五他都會去醉花樓,我精通藥膳醫(yī)理,我會讓他生不如死。到時候,我需要你在醉花樓后院安置人手,接應(yīng)我?!?p> “好,若殺了拓跋歷,我這輩子就做你最鋒利的刀?!?p> “我們是朋友。你記住了?!?p> 四月十五,行止在醉花樓對面看著拓跋歷走進(jìn)去,在窗戶上掛上了約定好的紅色布條。轉(zhuǎn)身換了一身漂亮的女童裝,他本就比同齡的女孩子高,這么一打扮竟然像個十一二歲的漂亮女娃娃。看著大堂,迅速規(guī)劃一條路,快步穿過人群,繞過眾人,低頭走進(jìn)三樓最里邊的走廊,走到門邊,竟然發(fā)現(xiàn)有侍衛(wèi)守門。默默低頭,停步,行禮。
“什么人!”門口的守衛(wèi)豎起佩刀,擋住了他。行止不抬頭去看他們,低著頭道。
“大人,是原媽媽讓我來的?!?p> “進(jìn)去吧?!?p> 看來,這侍衛(wèi)很是熟悉自家主子的愛好啊,行止進(jìn)入以后低著頭走到桌子前,默默的行禮。
“奴婢見過王爺?!?p> “吆,上前來,爺瞧瞧。”
行止走上前,蹲在了拓跋歷面前,拓跋歷左手摟著一個姑娘,靠在另一個姑娘身上,右手食指挑起了行止的下巴。
行止抬頭,垂下眼瞼不去看他,跪在地上實在是有些緊張,畢竟是第一次這么干。身體微微的有些發(fā)抖,可是對于拓跋歷來說,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粗匕蠚v的注意力都在行止的身上,懷里的舞女嫉妒了,玉臂攀上了拓跋歷的脖子,噥聲噥語的。聽得行止惡心,身子一抖。
“王爺!”
“滾出去!”行止聽到他說話,一下子,掙脫了那只手,頭低的更低了。
“王爺。”那名舞女,一跺腳,撒嬌道。至于身后的那名女子還是一動不動的做著手上的動作,心理素質(zhì)就是強大。
“你也滾,滾滾滾!”
兩名女子起身“哼”了一聲,很不甘心的出門了??粗齻兂鲩T,拓跋宏一把就握住了行止的手,將她拉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粗兄拱l(fā)抖的身軀,嬌美的容顏,拓跋歷心里更是興奮了。他撫摸著行止的后背,試圖安撫行止,卻不知那根本不是害怕,而是緊張過后的興奮。
“哈哈哈哈,不要害怕,我會很溫柔的。”
“王爺,我不怕的?!闭f著仰起了那張嬌美的容顏,一雙手臂環(huán)住那脖頸,頭靠在那人的左胸前,袖子一揮,一陣青煙飄過,這邊素手輕揚,按上了頸后的穴位,砰的一聲,那身體就倒下了。
一根細(xì)長的銀針從頭發(fā)上的簪子里拔出,細(xì)看之下,伴著一抹幽蘭刺進(jìn)了頸部的皮膚?;杳灾械娜?,一動也沒有動。聲響引起了門口侍衛(wèi)的注意。
“王爺,怎么了?”
行止壓著嗓子說道。
“無事。”門口的侍衛(wèi)似乎是習(xí)慣了,聽出了聲音不太像,也沒有推門進(jìn)來。
“王爺,你別,你不要這樣,不要?!?p> ……
“不要不要!啊~”
聽到這里門口的侍衛(wèi)站了回去。
扒了他的衣服,做完一切,點上那可以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迷香,從窗戶翻窗而出,一下子就驚動了遠(yuǎn)處的暗衛(wèi),還是君陌的死士出來阻攔了一下,他才逃了出來。穿過一片精心培育的花叢,露水打濕了錦衣,裙擺上還有花瓣,卻一朵也沒有摘取。在后門等候的不耐煩的君陌,一打開門正好看到這一幕。
一瞬間,心動了。原來如此。
“你是…”
“如你所見,我是女子。走吧!”
“好?!本靶闹械拿造F一下子就解開了,不在糾結(jié)那一切。
而這一切,終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卻不想,本以為是賦盡高唐,三生石上;終是君居淄右,妾家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