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奉命前去邊塞，他帶走了自己的親衛(wèi)，僅僅只有六十人。加上隨行的士兵，將領，仆從，暗衛(wèi)，滿打滿算不過一百二十人。他的娘親，未曾給他一句關愛，也未曾來送一送遠行的他；他的父親更是指派了一個心腹在了他的身邊，明為侍從管家，暗里不知是為了監(jiān)視還是協(xié)助。心情復雜的出發(fā)，一路上走走停停，打聽著那邊緣地區(qū)的故事。
在蒙成草原的邊緣地區(qū)，有一座雪狼城與雍城遙遙相望。雪狼城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個春秋的洗禮，那斑駁的城墻就是見證者。這雪狼城，無論是在軍事路線還是經(jīng)濟對外上，它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連接著數(shù)個國家，像一只手握著西方國家的半個經(jīng)濟命脈，如同一個電路的開關一樣。
雪狼城是一所連接著西樓的重要城池，跨過它，在它的正北方就是大片的毫無遮擋的草原，直通漠北的可汗王庭。而西北方就是西樓，是繁華古老的，無數(shù)部落小國聚集的地方。那里有的地方盛產(chǎn)美人，有的地方盛產(chǎn)香料，有的地方盛產(chǎn)藥材，有的地方盛產(chǎn)食物，有的地方盛產(chǎn)手工藝品。這些東西都可以作為交易，它們是中原貴族中最為流行的東西，深受貴族們的喜愛。
若是要想前往西樓，這雍城還可以轉過去，但這雪狼城卻是轉不過去的。雪狼城的周圍都是森林丘陵山地，這些地方藏著一些嗜血的人。他們以截獲貨物，屠殺商隊為生；以擄掠貌美的女子，搶奪財物為樂。要想避開他們，只能橫穿雪狼城，雪狼城周圍及周圍的官道都有大量的軍隊鎮(zhèn)守，他們不敢前來。當然，每年也有膽大的，奉命或是有其他理由，來招惹那些付過錢的商隊。不過，每年也有連草原的軍隊都不敢接的商隊亦或者是人。無一例外所有的挑釁者，都會被駐城的軍隊追殺。因為這些事情，至今雪狼城內(nèi)還存留著追殺懸賞榜，用巨額的金錢或者是藥材亦或者是其他珍貴的東西來吸引那些“賞金獵人”的光顧。
可是想要得到雪狼城的庇護就要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在這里只要交夠了錢，就會得到全程的保護，不必擔心那些人。這一項收入可是占據(jù)了可汗王庭年收入的35%到45%，再加上城中的消費、交易所繳納的傭金，以及第一次入城需要繳納入城費用換取進城令牌，僅僅這一座城池，就為漠北帶來一座移動的“金礦”。
當然大夏不是沒有對這一所城池動過心思，只是每次都被草原的騎兵打回來。數(shù)年的爭奪，積累了經(jīng)驗，大夏的領導人也學乖了。無論如何，漠北都不會放棄這一座城池，就算是壓上所有的軍隊，也要把這一座城池握在手中。就算是強攻占領了，也會遭受強烈的反擊，倒不如每次戰(zhàn)后從中撈一些好處，就此收手。
基本上，每次戰(zhàn)爭都是從草原這一邊開始的。每當草原上有了強悍的戰(zhàn)馬，英勇的士兵，善戰(zhàn)的將領，他們的內(nèi)心就開始膨脹，貪婪欲望就會攻占內(nèi)心。就有一些人開始不滿，開始發(fā)動戰(zhàn)爭，想要獲得更多的利益。
歷經(jīng)二十幾天的趕路，終是到達了目的地。遠處就是雪狼城，遙遙望去斑駁的城墻，歷史感撲面而來。那斑駁的城墻，那一道道劃痕都是是經(jīng)歷戰(zhàn)火的洗禮遺留下來的。是時光的記憶，是歲月的見證?？粗谘矍暗某浅?，風塵仆仆的自己，他們決定在城外休整一日再進城。
“重影，你看這么繁華的地方，我們不分一杯羹，多無聊啊。”
“主子開心就好。”
“你還真是無趣。漠月，叫彌古尼尼過來服侍我吧。”
“主子，她可是……”
“無妨，我自有打算?！?p> “好！”漠月跳下馬車，去后方通知那位彌古尼尼。
彌古尼尼是他們在路上遇上的一位衣衫襤褸的回紇金發(fā)少女，因為她有一頭燦若陽光的金發(fā)和茶色的眼睛偶爾有藍色的光芒閃過，與那一位故人相似，所以行止不問來處的留下了她。
“尼尼，漠月應該告訴你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婢女，與漠月同級?！?p> “尼尼明白?！?p> “上來吧，陪我聊聊，回紇的故事可好?！?p> “公子想知道什么？”尼尼側著臉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名叫君陌，在回紇語中，他的真名叫什么？”
“以君字開頭，姓氏可能為古力?！?p> “古力？”
“他可是皇族？回紇皇族?！?p> “不知，你呢？你不也是部族的小公主嗎？為何不姓古力？”
“我的部族很小，只是回紇的部落的一個附屬部落，不過八十人。不能冠以皇族姓氏，不過我的姓氏是皇族賜予的。”
“你之前說，你的部族遭遇了搶劫和屠殺？”
“是的，遇見了一組流放的寇匪，他們屠殺了部族的男人，搶走了部族的牛羊，還糟蹋了部族的女人。”彌古尼尼眼睛里透出了恨意，茶色的眸子反射出藍色的光。
行止倚靠在那車上，右手敲打著車窗，低頭說了一句。
“還真是該死。他的家怎能有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
在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后，行止接著說道?！胺判陌?，總有一日，他會回去的。所有的回紇子民都會受到庇護。”彌古尼尼臉上露出一絲迷惑，行止起身，把手放在她那柔軟的頭發(fā)上揉了揉，溫柔的沖她笑了笑，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下車去了。
到達雪狼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城拜訪駐城的右將軍赫連，赫連一族和耶律一族一樣，都是從拓跋王族分出來的，一左一右輔佐漠北可汗。當年，赫連一族支持先帝，作為手握兵權的重臣又是先帝的同胞親兄弟，在王庭深受重視，其地位步不輸自己父親現(xiàn)在的地位。
隨著先帝去世，當今可汗以身作則的踐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扶持自己的手下，在不能殺掉重臣的前提下，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派他前去鎮(zhèn)守邊關，調(diào)離他前去自己曾經(jīng)呆過的地方，反正那里有自己的眼線，還在自己的控制中。也不怕他做出什么，而且遠離權利的中心。正是這一調(diào)動，給阿史那登基奠定了足夠的經(jīng)濟基礎。
行止進城，在驛站洗漱后，率領自己的心腹前往城主府面見赫連庫爾。被管家迎進府內(nèi)，只有漠月作為隨行的貼身侍從跟著進入了會客廳，其他人都被擋在了外面。在會客廳看見的赫連庫爾，一頭的辮子又黑又亮，深青色的鷹服，繡著狼頭的腰帶，彪悍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就是阿木爾的兒子?！?p> “行止，見過赫連巴什?！鄙砗蟾氖虖哪拢哺辛硕Y。
“坐吧，阿木爾那個老東西還好嗎？”
“臨行時父親讓我給赫連巴什帶個好?！?p> “這么瘦小的樣子，是阿木爾虐待你了，還是你家的飯的不好吃?！?p> “行止一切安好。多謝赫連巴什掛心了。”
“在王庭你是嬌滴滴的公子哥，這里可不是，邊關重地可不養(yǎng)閑人。”
“行止知曉。”拿起桌子上的查，抿了一口回答道。
“還是個膽大的?！?p> “要不然，那位也看不上我?！?p> “那就看你有沒有資格站在這一邊了。”
行止，抬頭用黝黑的眼睛看著赫連庫爾?？粗兄挂粍硬粍拥镊詈谘壑?，赫連庫爾內(nèi)心感到一陣悸動。雖然很淡，他還是留意到了。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能給他帶來一絲威脅感，不簡單。
收起自己的輕視，把他擺正位置。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來掩飾自己的失神。而后，對著行止說道?！凹热粊砹耍桶凑昭├浅堑囊?guī)矩來吧，念你還小，先休息三天，三天后就去守衛(wèi)隊報道吧?！?p> “好，行止告退。”
“巴圖，送客?！?p> 快走到門口時，行止停下了腳步，管家在前感到怪異，也停了下來。行止背對著赫連庫爾說道。
“云霧雪山的牙尖雖好，卻不宜與人參，花露，青稞酒同食。巴什還是注意些的好?！?p>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臉驚愕的赫連庫爾和巴圖，也虧的是，巴圖早就將丫鬟侍從派遣了出去，沒有外人聽到。驚愕過后，也小心了起來。向著巴圖招手，而后在巴圖的耳邊嘀咕了些什么。
收拾好行囊，朝著太陽，就此出發(fā)。與一些人，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一些人，背棄承諾，各奔東西。
天才微微亮，行止便起床了，帶著重影和漠月前往換防點報道。到達以后，迎來的竟然是一位老熟人。
“公子，特勤已經(jīng)通知我了，讓我在此等候?！?p> “不必了，從最底層爬起，才有資本站在最高處。”
“那就請吧！”
行止領上衣服，和漠月一組，開始了新一組的狩獵，究竟是會成為獵人還是獵物全憑本事。每天的事情不過是駐守瞭望臺，城墻，官道，驛站。三天換一批人，四個時辰換一梯隊，嚴格交接。這不，一個月過去了，不過是追擊恐嚇了一下山里的暗哨，無聊的行止已經(jīng)把目光看向了那山里的寨子。數(shù)次探索以后，已經(jīng)摸了個大概，就在這幾天安插了一些小的不起眼的人進去。
這周圍的寨子，一共分了五個勢力左右，有兩成是雍城的，兩成是雪狼城的，兩成是大夏的，一成是西方各國聯(lián)合的，一成是漠北的，還有最后兩成是中立的。行止的目光就定在了這兩成中立勢力的頭上，當然，各方勢力目光也盯在此處。
默不作聲的坐著自己的本職工作，時不時的買些小玩意逗逗彌古尼尼。這不趁著休班期間，帶著彌古尼尼出來走走，看看這繁華的城池。行止經(jīng)歷的事情，使他從不虧待侍女，因為那一頭金發(fā)，他也從不把彌古尼尼看作是一個下人。
“公子，這個好看?！睆浌拍崮嵩谝粋€小攤販的攤子上看見了一個白玉做的簪花。拿在手里，笑著對行止說。
“你喜歡這個？”彌古尼尼點了點頭。身后的漠月冷著臉走上前付了錢。小販點頭哈腰的夸贊行止和彌古尼尼眼光好。
“走吧，尼尼。你喜歡這些，我們?nèi)セM樓看看，那里的玩意可有你喜歡的?！?p> “好。”
彌古尼尼走在前邊，一蹦一跳的，一點沒有大家閨秀亦或者是公主的樣子，不過看起來，也很是可愛。行止攏了攏衣服，跟在后邊。
“主子…是否對她太好了些?！?p> “漠月，她和我們不一樣，經(jīng)歷了那樣的痛，還能有如此的笑容，不容易，何況還是他的子民。只要她不背叛我們，就…”
“屬下明白了?！?p> 花滿樓前，彌古尼尼，在門口等著行止，一個眉目張揚，身著華服的公子攔住了彌古尼尼的路，“吆，哪兒來的小美人，本公子不曾見過啊?！?p> 彌古尼尼后退了一步，小臉上嚴肅了起來，沒有搭話。華服公子又上前一步，更加放肆的打量著彌古尼尼。
“美人，沒有人做伴，不如，本公子來如何！”
“我的人，恐怕顧家的公子還插不得手?！蹦俏还由砗螅邅硪晃唤鹦窃萍y的玄衣公子。
“是我們的錯，打擾了耶律公子的雅興，不如進去選一樣，就當是顧某…”
“就不麻煩顧大公子了，自己的人，還是看好為妙?！?p> “借耶律公子吉言?！?p> 彌古尼尼滿臉不安的看著行止，眼底還閃過絲絲的愧疚。
“無妨，尼尼，我們進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睆浌拍崮?，低頭挽著行止的胳膊進去了。一顆白色的蠟丸出現(xiàn)在了他們站過的地方，被人撿走了。
看著彌古尼尼去挑選首飾了，漠月與行止上了二樓，飲茶。漠月跟在行止身后，低聲的叫了聲。
“主子…”行止看了一眼他，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之后，彌古尼尼再也沒有出過門。隨著一天天時間的流逝，一年過去了。行止摸清了寨子里的情況，六十個親衛(wèi)也融入其中，消息傳來，準備動手了。月黑風高殺人夜。
出了城門，走在小路上，還未走進密林，一道身影跑來，淺色的衣服特別的顯眼。
“公子，公子…”行止回頭，看見那個小身影。一道箭光帶著風，從遠處而來，直沖那個小小的身影。行止從馬上躍起，抱著那道身影翻身閃到一旁，一瞬間，一支利箭就插在了剛才的地方。懷里的姑娘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瞳孔，緊緊的抓住行止的袖子。
“公子，不要去，有埋伏。真的?！?p> “晚了?！?p> 行止，抱著比他大兩歲的尼尼站在一旁。對著密林深處說到“出來吧，盯了我半個年，也該露面了。顧硯！”
“耶律公子，果然不凡，他稱你為對手，果然不錯。”
“對一個弱女子下手，還真是你的性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p> 說著，行止打了個手勢，他們開始突圍。
“你有張良計，我未必沒有過墻梯?！币魂囙栲枧九镜捻懧曔^后，那馬上的人，一人一把S型的彎刀都亮了出來，還有一個個裝滿火藥的竹筒。竹筒裝滿了火藥點燃后，扔向了對方的馬隊。一時間廝殺聲，馬蹄聲，火光彌漫了密林邊境。
他們成功了，一路血液四濺，血腥飄散，竟讓行止徹底興奮起來。一柄彎弓，五支箭同時而出?；仡^，抽箭，搭弓，瞄準，放手，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五箭同出，讓顧硯的臉色都變了，而后，他搭弓而上。一支重箭，射中了行止所在的馬匹。馬匹受驚，行止抱著尼尼滾落在地。又一支箭，緊接著而來，彌古尼尼擋在了行止的身前，箭從尼尼的胸前穿過，劃傷了行止的眉角?；仡^一看，顧硯的弓正在搭第三支箭，而且正是對準的他們這個方向。
“顧池洗，你敢！”說著，左手抱起尼尼，右手甩出，一柄匕首直沖而來。隨后拉過一匹馬，翻身而上，眉眼間的焦急彌漫而出，顫抖的手幾乎拉不住馬韁。
“尼尼，沒事的，沒事的，不要睡，我?guī)闳フ掖蠓颉！?p> “公子，抱歉，是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guī)闳フ掖蠓?，一切會好的。?p> “公子，其實我的名字叫依孜娜?彌古尼尼?！?p> “你叫一次我的全名，好不好?！?p> “這都什么時候了，不要說話，等你好了我天天叫你。”
“公子，我等不到了。公子…”
“好。依孜娜?彌古尼尼我記住了?！?p> “真好！若有來世，我定要早早的就遇見公子?！?p> “不要，不要。我還沒有帶你去看木樨花落，我答應過你的。”
“我等不到了公子，公子…”
一切都聽不到了，除了那噠噠的馬蹄聲。終是……
行止整個人都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
“我保護不了君陌，我保護不了尼尼。啊～顧池洗，你給我等著?！弊笫直е鴱浌拍崮岬难沂志o握韁繩，一雙眼睛紅的可怕。
本以為是木樨花落，信馬由韁；沒想到卻是風住花盡，眉目添傷。